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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灌夫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439 2019-04-15 15:21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不会简单的重复。

春寒料峭,阴云不散。

寅时,公鸡刚打鸣。佑宁服侍着刘珺更衣洗漱。而我抱着暖洋洋的被子,在九尺大的白玉床滚来滚去,就是不愿意起床。

昨晚在摘心楼里,刘珺折腾了我几次后,竟然抱着熟睡的我去太庙守岁。朦朦胧胧之中,我听得江都王刘非的调笑和河间王刘德的提醒,羞得满脸通红。幸好我努力装睡,一动不动,逃过了尴尬的场面。

所以,我坚决不去长乐宫拜年,那些爱嚼舌的贵妇早就在背后把我从里到外骂了个遍,我才不要僵硬着一张笑脸迎接她们。更何况,老巫婆窦漪房在长信殿坐镇,她随意训斥几句,我就得跪上一两个时辰。

“堇儿为本王的子嗣劳心劳力,皇祖母不会刁难你的。”刘珺将我从被窝里拎出来,屏退了佑宁,剥光我的寝衣,扔进九扇素帛墨色江山画曲屏后面的浴桶里,那双寒潭眸子贴近我的脸颊,冰与火的碰撞伴着水蒸气腾腾而上。

“你先出去备马,带一碟虾皇饺。”我抓起浴巾,盖住胸前沟壑,撅着嘴巴,恼道。在长乐宫拜年和晨间运动之中,我只能选择长乐宫拜年。

在一大群婢女的伺候下,我换了一件缕金双蝶暗花云裳,戴了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梳的还是毫无新意的坠马髻,华贵大方,看起来成熟不少。古代女人还真是生得一双巧手,满意之余,我赏了她们一点碎银子。

长乐宫,坐撵陆续抬入。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我坚持要求走路。发型衣饰太复杂,就只能由婢女摆弄,但我两条腿又不是残废,才不沾染那些骄奢淫逸的恶习。

刚跟着刘珺的坐撵走了半个时辰,腿脚酸疼,就远远地瞧见念奴抱着粉色小猪猪飞快地向我冲来,而刘胜跳下坐撵,乐此不彼地追在后面,眼里尽是宠溺。

“堇姐姐,念奴讨厌胜哥哥。念奴一直都在喊疼,胜哥哥还拿棍子戳念奴……”念奴哇哇大哭。

我的脸颊刷地一下通红,连忙捂着念奴的嘴巴,怕她倒出更多细节。仔细瞅瞅,念奴雪白的脖颈上还残留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便向佑宁讨要了一只浅紫色云肩,围在念奴的脖颈上。

不过,刘珺仍然发现了异样,那双寒潭眸子扫过念奴和刘胜,愈发冰冷,沉默了许久,才轻启薄唇:“佑宁,领夏念奴去文兰阁,禁足三个月。”

这文兰阁,就是念奴最抗拒的琴室。说是琴室,其实处于兰兮小筑的最南边,除了长势茂盛的文心兰,万物绝迹,清幽芬芳。念奴喜爱热闹,怕黑怕鬼,让她整天对着南宫姑姑学琴,估计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念奴是堇姐姐和策哥哥的妹妹,凭什么听珺哥哥的!”念奴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勇气,胖乎乎的小手插在腰间,嘴巴翘得老高。可她一接触到刘珺投射过来的冷冷的目光,立即耷拉着小脑袋,往我的背后躲藏,小声道:“珺哥哥,不要生气,念奴乖乖学琴,不去文兰阁好不好?”

“念奴现在是本王的夏夫人,和九哥没有关系。”刘胜将念奴一把拉入怀里,扬起桃花眼,嘴角噙着邪魅的笑,如燃烧在地狱里的罂粟花般绚烂,这正是他动怒的表现。

此刻,刘珺的脸色也相当难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佩剑,眉头蹙蹙,浑身散发着来自南极的刺骨冷风,似乎瞬间将人冰冻。

“中山王,绾绾主子突然喊头疼。”一位扎着双牙髻的青衣少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差点将我撞倒,幸亏她机灵地拽住我的衣襟,将我稳稳地搀扶住,尔后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我摸摸腰间多出的一块竹简,心头瞬间沉下去,不在意地瞟了一眼那表现得慌慌张张的青衣少女,连忙压抑住不详的预感,转身对着刘珺,柔声道:“阿珺相公,绾绾怀有身孕不到三个月,念奴在,阿胜比较安心,可以减少滑胎的可能性。”我捂着干瘪瘪的肚子,想起两次怀孕都不得孩子,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刘珺听后,走下坐撵,将我揽入怀里,摸摸我的脑袋,无奈地叹道:“罢了,甲子寸步不离地护着夏念奴。”

“诺。”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人影闪动,轻声道了一句。

尔后,刘胜牵着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念奴,一齐走向窦绾的坐撵。青衣少女哭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主子走远,顾不上脸颊的泪痕,拔腿就追。

长信殿正殿,窦漪房抱着牡丹铜铸香炉,坐在枣红色捻金雪柳云裳铺就的金丝楠木软塌上,被一群皇亲贵胄逗得笑出了皱纹。她瞅到刘珺那抹水蓝色身影时,眸子立刻闪出光芒,又瞟到摆出僵硬的微笑的我后,及时别过脸去,将窦绾搂在怀里,喊了几声心肝。

“珺儿(堇儿)给皇祖母拜年,祝皇祖母身体安康。”我和刘珺跪地磕头,齐声道。

窦漪房亲手将一枚打了红色同心结的厌胜钱交给刘珺,拉着刘珺在软塌上坐着。而我接过燕姑递来的一串沉甸甸的厌胜钱,还得规规矩矩地跪着,不能低头,不许嘟嘴。

这厌胜钱,就是后世所称的压岁钱,始于西汉,用于祈福避邪而铸造。刘珺那枚厌胜钱,正面刻有千秋万岁四个字,背面雕了麒麟图案,制作精美,拿到宫外可以卖个好价钱。至于我这一串厌胜钱,怎么看都像卖菜的老婆婆顺带兜售给外地小孩的,摸起来凹凸不平,粗糙极了。

“绾绾、姬儿、月出都有了身孕,你和那小浪蹄子也大婚了半年,怎么还没动静。哀家可是盼得食不下咽呀……”窦漪房道,才说了几句,开始掉眼泪了,到最后侧过脸,用燕姑捧上的手帕反复擦拭,就不怕把眼睛越抹越干涩。

我依旧跪着,趁窦漪房沉浸在哭戏之中,朝刘珺瞪了一眼。我和刘珺一大婚就分开了大半年,才聚了没多久,怎么生孩子。这个老巫婆,分明是在唆使刘珺纳妾。食案上的鱼翅羹只剩下残渣了,还说什么食不下咽,胃口比我还好。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嫁给一个古人,就等于天天必须和那些比茅坑的石头还臭的古训硬碰硬。

“皇祖母,昨夜您不是说想赏梅吗?趁大伙都在,请画师绘一幅梅下全家福。”刘珺笑道。

“可是画师没有珺儿的画功好。”窦漪房道。

“那珺儿等午膳后单独给皇祖母画一张。”刘珺笑道。

一想到要跟着窦漪房后面赏梅,还得听燕姑的冷嘲热讽,我就感到头痛。事实上,我垂下眼睑,捂着额头,双手因疼痛而绷紧,整个跪地的身子蜷缩着,假装头痛的演技真是出神入化。但我的心,像悬起了水桶,七上八下的,跳得手脚都冒出了冷汗,生怕被刘珺无情地拆穿。

“堇儿头疼么?”刘珺急切地将我揽入怀里,热热的呼吸特意扑在耳垂边,那充满磁性的低音精准地钻入耳畔里。更可恶的是,他的魔掌,看似因关怀过度而扶不稳我的腰,实则轻轻地掐了好几下,见我咬着牙忍受他的挑逗,那双寒潭眸子倒是因眼角的笑意,融化了一些冰雪。

“头疼就先告退吧,别扫了哀家的兴致。”窦漪房恼道,瞅到刘珺的柔情蜜意,眉头皱起了小山包,可听到我扮作依依不舍地告退后,狡黠的目光里闪亮起喜悦的气息。她大概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好腾出时间让给新相中的良家子,为刘珺设计一出落梅邂逅的戏份。

如她所愿,出了长乐宫,我飞快地奔向集市,肉汤包、糯米鸡、煎饼果子、胡椒猪肚丸、鱼蛋等等都在向我招手呢。然而,当我跑到空荡荡的大街时,才记起大家都在过年,无人开业。呜呜,我郁闷了一阵,掏出腰间的竹简,看着上面写的“天牢”二字,便会意地回了兰兮小筑,翻找到高仿的武帝金牌,骑马去了天牢。

长安城的天牢,建在郊外,四面环山,易守难攻,附近更有驻扎在校场的军队,随时支援。凭借着武帝金牌,一路畅通无阻。两个狱卒卑躬屈膝地领着我下到天牢的最底层,往左拐,走了约百步,接过我打赏的金子,打开牢门,请我进去,就远远地退去,在外面候着。

“灌先生,这里不是见面的好地方。”我作揖道。

“长安城,可有安全之处?”灌夫蓬头垢面,哈哈大笑。

在我沉睡的三个月里,灌夫擅自推迟大军回归长安,却不能做到手刃余孽,致使大将军兼魏其候窦婴的尸体被盗,又有即将上任丞相之位的太尉田蚡以醉酒谩骂之罪补上一刀,所以灌夫下狱,秋后问斩。不过,我没有闲情帮忙营救,关心的只是窦婴之死,太蹊跷了。

“冰月霜,状如霜花,香气清淡,冰凉透心,是楼兰王室最喜爱的花。只不过,这冰月霜,洒在桐木琴上,能产生致使孕妇流产的毒性,也称为冰砒霜。”灌夫轻声道。他停顿了半晌,见我听得津津有味,嘴角抽了抽,念道:“黄泉碧落,愿与意浓共赴,生死不离。”

蓦然,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不知所措。黄泉碧落,愿与意浓共赴,生死不离。我当然记得。正是花意浓在古桐木琴里下了毒,我和刘珺的第一个孩子才会流掉。而灌夫现在所说,这毒是来自楼兰的冰月霜,分明暗示跟王月出有关。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生性纯良的笙歌会与月出生分,突然待我极好了。月出,没有怪我抢了刘珺,甚至不憎恨滑了她的骨肉的刘珺,在窦漪房面前,又为我求了很多次情……我好像编排不下去她的好了,眼泪不争气地沾湿了衣裳。

“火苜蓿,大宛名贵药材,据说能安胎,唯有汗血宝马可寻到,却被河西走廊的红月公子买断。红月公子扬言,弱水三千,只取紫姬大人这一瓢。”灌夫道。

话音刚落,我捂着胸口,向后连连倒退。这红月公子便是我,弱水三千,只取紫姬大人这一瓢,也是我托霍去病谣传出去的。当初大量购置火苜蓿,只想保住我和刘珺的第二个孩子。可惜,不到三个月,成了死胎。因我食用火苜蓿过量,刘珺这种医道国手也没能探出异常。结果,一直拖到了四个月,我发现了不对劲,想瞒着和刘珺大婚后再说出来,但是赵王之死,彻底打乱了思绪。

“灌先生对堇儿这朱雀命格甚是关心。”我冷笑道。

“当初,白神医送了一幅丹青给先帝,说是画里的人,便是未来可颠覆大汉天下的朱雀,窦先生不信。”灌夫蹲在角落里,徒手搬开一块石砖,从里面取出一卷布帛画,扔在我的面前。

那布帛画的颜色黯淡无光,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和我身形相似的背影。背影的手腕戴了一只不起眼的羊脂白玉镯子,闪着紫色的光芒,倒映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干上,浮现了一串串紫色的海浪。而海浪之上,不多不少,恰好化开了七个红色的圆点。

我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我可不相信什么预言。可这布帛画中的背影,不是我又是谁呢?自从来了西汉,无法用科学诠释的事情接踵而至。我总不会是来自外太空吧?

“石榴花,石榴花,石榴树下把君夸。十三娶奴生小娃,十四从军不归家。望夫石上抱木瓜,夜凉加衣无处话。”灌夫低声吟唱,凝视着我额前的浅紫色的兰瓣,笑意渐浓。

忽然,砰地一声,灌夫倒下。此刻,我才察觉到,他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迹,探一探鼻息,已断气。我怔住了,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地上,耳畔响起灌夫自杀前的歌谣,久久不散。

所有的故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作者有话:谷主在忧伤剧情的进展拖沓,努力构思中。这段很长很长的故事的起因,与念奴有关。所以大家就不要嫌弃笨笨的念奴了,照夏国的算法,她还没成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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