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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和好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440 2019-04-15 15:22

  

虽是北风凛冽的寒冬,但刘彻那件捻金龙纹紫貂披风裹在我的身上,令我闷得透不过气来,探出小脑袋,睁一睁湿润的月牙眼,恍惚间嗅到淡淡的寒兰香。说是寒兰香,却不甚熟悉,比起刘珺的清冷,柔和些许。

大概是夜夜在寒兰阁外点兰花灯为刘珺祈福的缘故,我喊出了心底惦记的人儿,一声声阿珺相公,泪眼朦胧。

“醒了,没事吧,你吓坏朕了。”刘彻无意识地拨弄着我额前那缕凌乱的发丝,舒了一口气,柔声道。

“刘彻,你放开我,刘珺知道会生气的。”我掀开捻金龙纹紫貂披风,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去,抖了抖浑身起的鸡皮疙瘩。

“九哥,九哥,你眼里就只有他吗?你若是知晓九哥的算计,便明白他根本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刘彻恼道,扔掉捻金龙纹紫貂披风,踢翻了几个寒兰花盆。

若是以前,感情迟钝的我看不懂他的柔情,或许会和他唇枪舌战一番,甚至趁机同他一起踢花盆,发泄发泄刚才被玉成和碧婷那两个宫婢呛得火冒三丈的脾气。如今,我只能任凭北风吹冷身子,收敛起情绪,福了福身子,安静地离开。

“站住!朕叫你站住,你没听到吗!”刘彻大步流星,拦住我的去路,怒道。

“陛下,有何吩咐?本宫还需回云光殿安胎。”我垂下脑袋,言辞温和,彬彬有礼。

“夏堇,你给朕听着,朕是心悦于你,那也只是愚蠢的冲动。哼,像你这种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材没身材的番邦女人,朕的后宫遍地皆是。阿娇、子夫、月出、姬儿,哪个不比你强上百倍。朕不过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一时失了分寸。”刘彻大怒,扯掉腰间的金丝香囊,抛向空中,拔了佩剑,剑气暴躁,不到片刻,斩成碎屑。

那金丝香囊,正是当初我打碎了刘珺宠爱的寒兰花盆,打算绣一个香囊哄哄刘珺,顺带着帮身子骨差的月出,绣了一个做工粗糙的香囊给刘彻。原来,刘彻一直随身携带,我倒是没注意。

“什么叫要身材没身材,我可是34D!34D换作大汉的说法,就是**,诞下长公主的子夫都没有我的大!”我挺起胸脯,叉着腰,怼回去。话音刚落,我就捂着脸颊,后悔不已,怎么能倒出如此丢人的话。哎,定是跟着军营的将士们一起骑马射箭相处多了,耳濡目染,听进去了不少没羞没臊的粗口。

“不知廉耻!”刘彻偏偏不放过处境尴尬的我,冷嗤了一声,不太标准的丹凤眼,故意张扬着满满的嘲笑。

“谁叫你说,李姬那个绿茶婊比我强上百倍。我可是亲眼瞧见了,还没我的手掌大。而且,我长得是不够漂亮,但出落得也算清秀,才华不比王月出那朵白莲花差,至少李延年夸过我的琴曲雅俗共赏。最重要的是,我处理起朝政之事游刃有余,她们只能在深宫里拈风吃醋。”我涨红了脸,噼里啪啦地滚落出一大堆的不服气。

“既然夏书女这般博学多才,就夜宿猗兰殿,批阅数月堆积起来的奏折吧。”刘彻负着手,笑道,将博学多才四个字咬得极重,分明是讥讽我狂妄自大。

“刘彻,我怀孕了,没空看那些大臣的废话。”我跺跺脚,表示很气恼,实际上心底偷乐着。

明月楼的午膳,李倾城邀请的六位入幕之宾,不辨真相,将虞湖落水之事强加在我的头上,还对我进行一番谴责,像我这么难养的小女子怎么可以咽下去呢。现在逮到报复的好机会,一定将这六位上疏的奏折抽出来,仔细研读,寻找出错误,严厉地批评一顿,罚上俸禄或停职休假之类的。古人最紧张仕途了,一遭不被天子受用,就对月饮酒,写几首怀才不遇的苦情诗。这回,必须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宁可得罪襄王,莫得罪夏书女。

“小逢子,回云光殿将闲杂人等的东西扔出去。卫夫人刚诞下长公主,最需要清静,可受不得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的聒噪。”刘彻又恢复了以往的贱兮兮的笑,见我气得鼓起腮帮子,竟无聊地拿手指戳我的脸蛋。

“刘彻,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赶我去猗兰殿的!”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搬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朝刘彻的脚狠狠地砸下去,刘彻贼贼地躲过石头,却逃不开白梅树上那只楼兰国进献的金丝猴拉的尿。

瞧到刘彻那张狼狈不堪的黑脸,心情蹭蹭大好,拍拍手上的灰尘,头也不回地蹦蹦跳跳,前去猗兰殿。可怜那只金丝猴,被刘彻的一声怒吼,吓得到处乱窜,注定是逃不过牢笼生活了。

猗兰殿,淼淼和依依已得了命令,匆匆赶到,而佑宁回兰兮小筑,打理小筑的日常事务。久违的紫丁香从莲瓣铜铸香炉里袅袅娜娜地飘出,抱着奏折吸上几口,照旧瞌睡连连。那只搁在半开的轩窗下的金丝楠木软塌,躺上去翻滚几圈,透过指缝,依然看到殿前的鸱吻屋檐上挂着八角白纱蕙兰宫灯。无论猗兰殿如何动土,这两处不会变的。就像我和刘彻不管怎么争吵,友情犹在。只是这友情,不够纯粹,应该多晒晒太阳,扼杀掉杂质。

然而,淼淼告知我,侧殿里塞进了一车车的奏折,我就没了伤怀的情绪。我和刘彻还谈什么友情,无良雇主压榨工人的血汗的剥削关系。我快速吞完一碗置在书案上的鱼翅羹,就捞起袖子,投身于奏折的海洋之中。

读了几封关于蝗灾后的受苦百姓安置的奏折,批改得腰酸背痛,伸一伸懒腰,无意瞟到绣衣使者江充的奏折,月牙眼顿时射出狡黠的精光。那奏折上的大意是,驰道乃皇族人专用国道,象征着尊贵的身份。但是不少皇族人的妾侍,仗着宠爱,驶入道中,招摇过市,有失妇德。微臣不才,恳请陛下准许,下禁令,违者车马没收,罚千金,以儆效尤。

江充迫切希望巩固不畏权贵的形象,博得刘彻的赏识,我当然要帮上一把。熟练地模仿刘彻的字迹:爱卿所言甚是。尔后,卷好奏折,夹入一枚书简,写着,若有藩王宠妾滋事者,送入红帐,充为营妓。这枚书简,便是私底下表露刘彻动藩王的意图。江充性子谨慎,看完后定会烧掉。若是江充往后闹出不可开交的大事,刘彻也问责不到我的头上来。毕竟,奏折上,只有“爱卿所言甚是”这一句,江充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

至于江充打算替刘彻拿哪个藩王开涮,不难猜测。久居长安而无权无势的,只有广川王刘越和中山靖王刘胜。广川王刘越,其母王儿姁颇受先帝宠爱,王儿姁又是当朝太后王娡的胞妹,自然不能得罪。剩下的便是在朝堂之上依附刘珺的势力挂了中郎将闲职的中山靖王刘胜。刘珺和刘彻在朝堂上对立的假象,无人所知。江充必然错误地以为,以靖王刘胜为杀给猴子看的鸡,最符合刘彻的心思。恰巧,念奴喜爱热闹,每到华灯初上,嚷嚷着出门逛集市,只要哭一哭,阿胜再怎么花天酒地也不得不抽出时间陪着念奴。江充想抓到念奴驶入驰道的证据,轻而易举。

可惜,江充算漏了阿胜的本性。若是与念奴无关的大事,平日里醉卧温柔乡的阿胜也有能力化为小事,不去计较。但是,江充胆敢提出送念奴去红帐子,那就是触动阿胜的逆鳞。依阿胜怒发冲冠为念奴的性子,再琐碎的事,也会搅动得长安城抖上三抖。哈哈,我想奸笑。阿胜会如何对付江充呢,是剥光了江充的衣服吊在城楼示众,还是佩剑一挥斩了江充的子孙根?

嘿嘿,莫怪我狠毒。私仇就虞湖落水这一点,还不至于用阿胜这把遇神杀神的地狱刀。怪只怪,江充是后来的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逼得太子起兵、子夫自杀、朝堂动荡,乃大奸大恶之人。既然我是外星人,就不害怕蝴蝶效应,为刘彻除掉所有的乱成贼子,还大汉一个真正的繁荣盛世,算是报答我曾经作为炎黄子孙的养育恩情。

“所有的平行空间,皆遵循其变与不变的轨迹。强行干涉引起的蝴蝶效应,严重的话,导致所处的平行空间彻底沦为黑洞。”司马迁突然站在书案前,往常如沐春风的眸光,竟迸发出森冷之色。

“司马先生来本宫的猗兰殿,有何贵干?”我将江充的奏折混入已批阅完毕的奏折堆里,冷冷地道,刻意忽视司马迁所说的危言,按捺住心底的恐惧。

司马迁不语,从奏折堆里,一眼翻出江充的奏折,抽出书简,丢进事先为汲黯的奏折准备的火盆子。动作之迅速,令稍稍走神的我,来不及阻止。

“司马先生以为烧掉了,本宫就不能重写一份么?”我恼道。

司马迁仍旧沉默。起初,他的神色严肃,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审视我。渐渐地,他那双丹凤眼里,涌出清泉,温润如玉。到最后,那清泉,沾染了星星之火,演变成温泉。

“紫嫣姑娘,真的是紫嫣姑娘吗?”司马迁喃喃道,像是对我提出的疑问,更多的是自我探寻。

“不是。夏策说我不是地球人,我相信。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全是你们口中的紫嫣,即便有一天我会记起一切。如果还是当初孤身一人的话,我或许会苦苦追寻身世之谜。不过,我有了阿珺相公和小遗后,其余的不重要。”我思忖了片刻,摸着没有动静的肚子,道。

“紫嫣姑娘,虞湖落水之事,子长代夏儿向你道歉。”司马迁作揖道。他见我眼皮子都懒得抬起、假装盯着奏折,继续道:“从一开始,子长便知道,你是被夏儿陷害了。但是,子长欠了夏儿太多,不愿再行辜负于她的事。”

不知为何,我竟气恼得扇了司马迁一巴掌。那掌心火辣辣的,疼得我跳了几下,扁扁嘴,只得提出一对红了眼眶的月牙,使劲地瞪着他。

司马迁眉开眼笑,抚了抚额头,从袖口掏出一只白瓷瓶,捉住我的手,滴了一滴液体在我的掌心,疼痛感立即消逝。狗鼻子的我,闻到酒香,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掌心,果然是梨花酒,清甜可口,浑身的炸毛瞬时被捋顺。

“银河系的九维以上物种,皆以为南国的紫离公子只是个精通音律、不问世事的隐者。其实,紫离也不全是紫离,紫离也很想做那个只守护堇儿的紫离。”司马迁叹道,拔了发髻的竹簪,划破手指。那竹簪,吸取了司马迁的鲜血,通体碧绿,居然幻化成一支狼毫笔。

我好奇地夺过狼毫笔,点了点墨水,在空白的竹简上,随意地写两个歪歪斜斜的字。奇怪的是,那墨水似乎变成透明,笔下的字迹,恍一恍神,便消失不见。

司马迁轻笑一声,摊开温柔的掌心,示意我递给他狼毫笔,接着拨断一根头发丝,边将狼毫笔缠绕了九圈,边笑道:“除了隐者,没有人能够使用君子笔。”

然后,他抖落了几滴梨花酒在君子笔的笔尖,于空气中画了一串复杂的符号。霎时,那君子笔,再次幻化,变成了一台羊脂白玉打造的琴。那琴的右边,晕开一朵淡紫色的泪花,看着看着,胸口莫名地疼痛。

“白泽琴。先祖白泽所制,世世代代相传于隐者。隐者,类似于大汉的太史令,如实记录银河系每一个平行空间的历史。”司马迁道。

“紫绡呢?”我问道,手指滑过白泽琴。

“紫绡,是…堇儿所赠。”司马迁听到那短暂的琴音,竟痴痴地凝视了我许久,仿佛望一眼,便是一万年的深情。

“司马先生,除了阿珺相公,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喊我堇儿。”我皱皱眉头,恼道。

“那堇…姑娘,还是喊子长,阿离吧。我们还是朋友?”司马迁问道。

我巧笑嫣然,点点头,打起了撮合司马迁和李倾城的算盘。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晓,那两个字,由心所生,通过琴音辨别,正是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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