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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相厌

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半夏谷 4650 2019-04-15 15:22

  

相看两相厌,何必如初见。

水绣舫的斗酒会,因汲黯的酒后醉言而败兴收场。

“妹妹果然是心灰意冷,竟一丁点儿都不好奇襄王如何闻声闯进来。”夏策临走前,拥着韩锦瑟,附在我的耳朵轻声道,那保养得体的青葱素手,指向尾舱下层的位置,正是刘陵的闺阁。

我恍然大悟,不禁失笑。难怪乎,看着刘陵的一身装扮会好生熟悉。这一袭水蓝袖袍,戴长冠,配玉带,不正是在河西走廊的沙漠地带初见刘珺时的模样?

蓦然,我生出深深的无措感,手脚疲软,浑身冒出冷汗。阿珺相公,其实有没有移情丹,你都从未爱过我,对不对?

“刘珺,休了堇儿吧。”我鼓起勇气,话到嘴边,却如千金般重,艰难吐出。

怎么办,还是舍不得。明明在他的眼里再也探寻不出一丝深情,我却记起了他在摘心楼上说过的,来世让本王先遇见你。直至小遗的小胖手拉一拉我的手指,我才回过神来,面对现实。

“堇儿忘记了你与本王签的契约么?无论生死,都是本王的堇王后。”刘珺冷冷地道。

“夏姑娘,请三思,不是谁都那么幸运,做珺的王后的。”刘陵笑道。

尔后,她卸下长冠,扯开玉带,脱了水蓝袖袍,露出玫瑰红薄纱罗衣,微微翘起兰花指梳理三千墨丝,提着一壶兰生酒,袅袅娜娜地走到刘珺的跟前,含了一口兰生酒,喂给刘珺,十足的风情万种。

“哼,娘亲才不稀罕破烂货。娘亲是夏国大祭司,想娶娘亲的叔叔,从长安排到王庭。”小遗恼道。

“刘珺,赤帝十八骑换休书,可以吗?”我脱了墨翠戒指,搁置在摊开的手心上,问道。

“这么多年了,堇儿还是个蠢女人。赤帝十八骑比得上本王的九黎组织吗?更何况,刘彻不过是个孽种。”刘珺冷笑道。

语罢,我狠狠地扇了刘珺一巴掌,昂起脑袋,冷冷地盯着,刘陵掏出帕子为刘珺轻轻擦拭脸颊上的红印子的心疼神情。果真是心灰意冷,感受不到酸苦了。

“堇儿喜欢上那个孽种了。堇儿的眼光真差劲,先是骑奴卫青,再是太史令司马迁,现在又是孽种刘彻。可惜呀,他们对堇儿,不过是一时兴起。”刘珺嘲讽道。

“那襄王对娘亲呢?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娘亲的朱雀命格和白泽后人这两个名头,还有一颗治愈李倾城的药引子。”小遗质问道,神色森冷。

“想要休妻书也可以,答应本王此生不与小遗见面即可。”刘珺冷冷地道,将刘陵揽入怀里。

我微微闭起眼一会儿,睁开时,对上刘珺那双寒潭眸子,暗暗笑话自己,当初为何会确信,满腔的热情,足够融化他眼底的冰雪呢。那可是火焰山的大火也烧不死的万年玄冰。

“钜子令呢?分布整个大汉,包括收复的河西走廊,墨家弟子总共三万余人。”我从香囊里取出一枚墨玉钥匙。

这枚墨玉钥匙,看似平平,实则内有乾坤。摩挲钥匙上凸起的圆点三又四分之一圈,触动了钥匙上的机关,钥匙便会伸展开来,变成一把墨玉匕首。

墨玉匕首方可号召墨家弟子,谁敢不从。但是,墨玉钥匙才是真正的钜子令,因为墨玉钥匙能打开墨家巨子禁地,禁地里积累了从第一代巨子墨子开始的稀世珍宝。得之别说富甲天下,用来招兵买马,一统天下也绰绰有余。

“乙亥对你忠心耿耿。不过,堇儿是不会交出真正的钜子令。”刘珺瞟了一眼墨玉钥匙,及时收回垂涎之色。

没错,这钜子令是秋夕姑姑整理依依的遗物而发现的。依依留下遗信,希望我替她继承墨家钜子的使命,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既然这是依依的遗愿,我不得不答应。

用钜子令来换取我和小遗的自由,这个方法,我酝酿了许久。刘珺确实了解我,我做不出背叛依依的事。拿出钜子令,就是想试探一下刘珺的反应,他果真是令我失望透顶。

当然,召集刚好在水绣舫附近的墨家弟子,方是重中之重。钜子令一出,风动草不动,所有平民装扮的墨家弟子,瞧到钜子令,立刻隐藏踪迹,悄悄地包围水绣舫。

“封锁水绣舫,禁止出入。”我将墨玉匕首别在腰间,紧紧地牵着小遗。

霎时,刘珺松开刘陵,一个纵步,将我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并推开小遗到刘陵身边。无论我如何竭力拳打脚踢,他依然不放过我,示意刘陵拿缎带绑住小遗。

“堇儿觉得,一个小小的墨家,能奈何得住本王。”刘珺冰冷的指腹游走在我的脸颊上,令我打起寒颤。

“刘珺,杀了堇儿!”我眼巴巴地望着不哭不闹的小遗,对于刘珺的情愫,似乎从四肢百骸里流出,剩下一堆厌倦感。

刘珺捉住我试图抓伤他的手腕时,身子微微地停顿,眉眼却露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他拔走我腰间的墨玉匕首,吩咐吓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婢女取来红泪竹,拉着我走到食案边,用墨玉匕首刻下八个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并盖上龙纹紫玉印章。

看到这八个字,我欣喜若狂,泪如泉涌,也终于明白,我和刘珺之间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可是,高兴维持不到半晌,我意识到,这休妻书刘珺为何给得如此爽快。

依依,对不起,最后我还是拿钜子令换取了我和小遗的自由。你要是想骂我打我,就多多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绝不还口还手。

“堇儿,即便你得到了休妻书,你这一世都无法摆脱本王。”刘珺趁我在看休妻书时,重重地吻了一口我的脖颈,种下红红的标记。

我将休妻书珍重地抱在怀里,飞快地跑到小遗的身边,解开缎带,喜极而泣:“小遗,我们终于不必见到刘珺了!”

至于聚集在水绣舫的墨家弟子,听凭刘珺手中的墨玉匕首调遣,自然是散去。

“恭喜珺,收获了墨家钜子令。”刘陵拍掌笑道,扭着腰肢,主动依靠在刘珺的怀里,手指无聊地拨弄着墨玉匕首的锋刃,见到淌了血,也不哭啼,反而伸入刘珺的口中,撒娇般地摇着刘珺,求他舔一舔。

拿到休妻书,我懒得理会刘珺和刘陵的当众调情,嘴角泛起冷笑:“刘珺,摆脱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一心求死,灵识便可回归到夏国,重塑皮囊,同小遗一起快乐地生活。”

“堇儿不会求死。堇儿在这大汉,还有很多需要去保护的人。秋娘、甲子、丁四娘、张骞、司马迁、卫青、刘彻、卫子夫、陈阿娇。爱,可是致命的弱点。”刘珺勾起邪魅的笑意。

话音刚落,我的脚步一顿,看来刘珺从没打算放过我。很好,等甲子从霸陵赶回来,我就向刘彻建议,全面削藩。

一个时辰后,我和小遗驾着马车,至未央宫。高逢站在宫门口,笑嘻嘻地迎接我进入猗兰殿。

猗兰殿再次动土,这回连喜爱艳丽多姿的我都抚一抚额头。原先的枫树林,保留了一半,剩下一半改栽银杏树。幻想一下,逢上秋季,火红的枫叶,金黄的银杏叶,在美艳的地狱与绝尘的仙境之间转换,别有一番韵味。于是,我停止了叹气。

然而,看到猗兰殿外的桃树旁,还种了一棵白梅树时,我就摇摇头,无法理解刘彻的审美观了。别告诉我,这是出于春夏秋冬都能赏花的目的。有时候,太贪心,可不美妙。

猗兰殿内,武帝刘彻正在教皇后卫子夫绘画。卫子夫虽然出身于白羽门的金桂使者,却只能做到识字,并不懂那些贵族的风花雪月。瞅瞅两人的打情骂俏,也不是什么一厢情愿,卫子夫还是喜欢刘彻的。

“堇儿来了,快过来看看陛下教本宫画的十亩荷塘。本宫和陛下商量过了,等到夏至,就举行册封你为夏婕妤的大典。本宫打算画好十亩荷塘,作为册封礼物赠给你呢。”卫子夫向我招招手,笑道。

“皇后娘娘,为什么不画上莲蓬呀,莲子羹很好吃。”小遗吧唧吧唧小嘴巴,道。

“莲子,莲子,早生贵子,好寓意。”卫子夫笑道。

我听后,撅起嘴巴,默默不语。这卫子夫,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和刘彻怎么可能真的成为夫妻,就是想借猗兰殿的地吃喝拉撒而已。

“子夫,你先回椒房殿吧,待会儿朕会陪你、君儿、据儿用晚膳。”刘彻咳嗽了几声,道。

卫子夫答了一句诺,便小碎步离去,举止优雅大方,看不出半分当年作为平阳侯府里的歌姬的卑微。

“堇儿,你本事不错,没有用到朕的赤帝十八骑,也能换来休妻书。”刘彻调侃道,从我的怀里抽出休妻书,仔细端详。

我归还了墨翠戒指,便不理睬刘彻,扫了一眼案几上摆放的两碗鱼翅羹,和小遗一起砸吧砸吧吃起来。

但是,吃了几口,我突然觉得恶心,捂着肚子吐出来了。刘彻吓得立即扔掉休妻书,急忙搀扶着我,命令高逢传召太医。

我接过刘彻端来的温水,喝了一大半,感觉没什么大碍,便勉强露出笑容,晃悠两条腿,道:“不必喊太医,可能是最近心情差,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娘亲看起来像怀孕了。”小遗吃完鱼翅羹,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的油渍,道。

“怀孕你个大头鬼!”我点了点小遗的额头,笑道。

然而,我刚想补充一句,我和刘珺好几个月没有同房时,忽然记起签订契约那天,刘珺强迫了我,折磨了许久。瞬间,我哇哇大哭,不知所措。

“堇儿,别怕,有朕在。”刘彻轻轻地拍打我的背部,柔声道。

当淳于太医赶过来时,我发了疯般拒绝他进入猗兰殿。只要不给淳于太医把脉,我就不必正视真相。我真的,害怕与刘珺有任何瓜葛。依据大汉的律法,若妻子身怀六甲,休妻书无效。

“娘亲,小遗想要一个妹妹。”小遗勾着我的手,笑得格外灿烂。

我妥协了,抬起头,努力展开笑容,逼迫眼泪流回眼眶,任由淳于太医把脉。

漫长的一盏茶功夫过去后,淳于太医跪在地上,笑道:“恭喜陛下,夏婕妤身怀六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恍然大悟刘珺所指的,这一世我永远也无法摆脱他的深意。脑袋里悄然生出一种残忍的想法:只要打掉这个孩子,只要打掉这个孩子,我就能够永远地摆脱刘珺了。

可是,我摸着并无任何心跳声的肚子,另一种善良的想法也试图占据我的脑海,这是一条生命,我所犯的错误,不应该由它来承担。

“堇儿,生下来吧,做朕的孩儿。”刘彻屏退了淳于太医以及一干人等后,握着我的手,叹道。

“没用的,刘珺早就知道了,他才如此轻松地写下休妻书。”我苦笑道。

“卑鄙!”刘彻气得一拳打在墙壁上,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刘彻,你可不可以带小遗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寻到紫檀木塌,蜷缩成一团,盖上被子,小声地啜泣。

“堇儿,堇儿……”刘彻就站在我的床榻旁,低声呼唤着。

“出去吧,求你了,求你了。你知道的,我对自己的生命很淡漠,但是别人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下不了手。”我歇斯底里地泣道。

“堇儿,朕说最后一句就出去,堇儿若想留下这个孩子,又不愿受到襄王的束缚,朕可以用半壁江山来交换。”刘彻握紧了拳头,神色凝重。

“娘亲,你还有小遗,不是一个人,小遗不准你对生命如此淡漠,小遗长大后想娶娘亲为妻,夏国的律法里没有母子这个概念,小遗是可以娶的。”小遗也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两人走后,殿内彻底静悄悄,只听得自己止不住的哭声。孩子,如果我打掉你,你怕冷不,需不需要我下去陪你?

作者有话:谷主经历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感觉心会变冷,再也无法暖和起来。不要问谷主发生了什么,谷主也不想倾诉。只是可能会对写文产生影响,例如太过冷静,写一些大家读了非常难受的东西。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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