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之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红药像个孩子似的耍性子，如柳下惠一般岿然不动，只顾默默地喝茶。

“记得很早以前我问过你一句话，说能不能一直这样陪着你，当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早已经有人了，就是屏幽对不对？”

“嗯。”

“但是你后来为什么又找到了秦小布？仅仅是因为她跟屏幽长得像吗？”红药迷迷瞪瞪地看着我，那漫无焦距的眼神看得我很是无奈。

红药今天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可一开始怎么就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儿呢？

“这些天来，我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你，想着如果我快要消失了你会有怎样的表现？”红药戳了戳周行之的脸，嘿嘿笑着说，“会不会没有任何反应？觉得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也无关痛痒？”

她的身子都快坐在周行之腿上了，胳膊也有意无意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就在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周行之蹭的一下站起来，按着红药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不由分说灌了她一杯茶。

这粗暴的动作让红药呛了几下，她拼命地咳嗽着，等顺过气来继续说：“到了现在我才觉得是我太天真，从前你有屏幽的时候，我认为可以等，反正我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呢……等不到了。曾经你伤心的时候就会到我家来喝月下醉，你说这种酒酒气很淡，即使是喝上一千盅别人也不会知道你因为痛苦喝过酒，这样一来足以把悲伤遮掩住。屏幽离开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曾坐在你的身旁无数次看你喝酒，每一次都比自己喝醉要难过。没有知道你的悲伤，我却是见证了你最颓废的时光。”

“冥羽……”

红药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原来周行之嫌她话太多，直接用术法封住了她的口。

“你怎么知道？”周行之一头雾水，“那段时间我的确是来过红府，但都是一个人。”

红药苦笑一声，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茶水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曾经的那一株凤凰花？你曾有过的自言自语它都听过，你以为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它很想说它陪伴过你，但它很怕说出来之后你就再也不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趴在桌子上哭了，先前我见过的红药都是漂亮妖娆的代名词，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样子。

周行之看她哭得不能自持，当即掐住了她脖颈处的某个穴位，掌心在她后背使劲拍了一下，红药顿时安静下来，软绵绵地趴着，就跟睡着了似的，过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地醒了过来。

她迷茫地看着我们两个人，揉了揉红红的眼眶心虚地问：“我……刚刚干什么了没有？”

“没。”我缓缓地喝了一口茶，异常淡定地说，“你之前可能是喝酒了，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要太担心。”

红药腾地一下跳起来，条件反射似的：“我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啦，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周行之却是补了句：“说你还想喝。”

我思忖一下，发觉这才是醉酒之人的正常心理，于是附和道：“对对对，我们要你喝点茶醒酒你还不愿意，非说你没喝多。”

“那就好。”红药顿时放心下来，以手作梳顺了顺乱蓬蓬的长发，讪笑道，“我还以为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呢。”

“既然你没事了，我们就走了。”周行之拉着我就要往外走，到了门槛那里忽然又回过头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有一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小布就是屏幽。”

红药正在喝茶，一听此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洒在了红伯的另一沓宣纸上面，我替红伯心疼了一秒钟。

“真的假的？”红药忙不迭地过来，对着我这张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以前总以为只是长得像，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人？所以你是追随屏幽的脚步而来，在人界和她做了三世的情侣？”

周行之和我食指紧扣，浅浅一笑：“现在是第四世。”

“那……恭喜你啊，能够再一次找到她。”红药眯了眯她的狐狸眼，也没说再见就跌跌撞撞地从周行之身边挤了出去，朝着长廊的深处缓缓而行。

她那瘦小的背影在幽深的长廊之中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吹来她就会像纸片人一样倒下去。

“她现在肯定不好受。”鬼使神差的，我竟然同情起红药来了。

周行之也瞥见了她的身影，但并没有心软：“有些事情说开比较好。”

我碰上了周行之淡漠的眼神，知道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放心，也算是彻底地撇清了和红药之间的关系，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字：“谢谢你。”

“夫人打算怎么谢我？”他眉眼弯弯，“以身相许如何？”

“好啊。”

我们两个相视而笑。

小祺为我们抓取了半个月的药，在看到药丸之前我还以为是类似老中医给的一包一包的草药，熬水喝的那种，结果发现居然是药丸。

有一红一绿两种，按照红伯的吩咐一天吃一颗就可以，如果身体没有发冷的感觉就可以不吃绿色的只吃红的。

回到家里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我累得瘫软在床上直接睡了过去，次日清晨是被闹钟叫起来的，床的左侧是空的。

“周行之？”

现在几乎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反应不是拿手机看时间，而是叫他的名字。

“我在。”

声音是从厨房里发出来的，估计他又去买早餐了。

我衣衫不整地爬下床，赤着脚到了客厅，正瞧见他朝着我走过来，目光落在了我的左肩。我觉得不对劲就扭头看了看，发现我没有拉好衣领，好好的睡衣愣是被我穿成了露肩装。

我慌忙扯了扯衣服，哪知某人又一把给我扯了下来，捧着我的脸来了一个早安吻，大早晨的我本来就没有睡醒，这么一来就更是晕晕乎乎。

某人摸了摸嘴角，浅笑着说：“不舍得刷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