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多么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明明知道自己会消失，可还是强撑着在我身边，几乎每一天都是倒计时。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记得红伯从我们家离去的那天，他紧紧地拥我在怀，生怕一松手就失去了我，再也找不回来。那时的他又是怎样的心境？

还有生病的时候，他那苍白如纸的一张脸，现在想起来仍旧那么清晰，心里还是有隐隐的疼痛。

“是不是他消失之后，周围其它人的记忆也消失了？包括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我迫不及待地问。

红药点头：“说是这样，其实是人为的。”

“我明白了，都是现在那个温羽抹去的。”但我仍旧对一事疑惑不解，“若他要做得彻底一些，大可以把我的记忆也一起抹去，可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你的记忆太深刻了，早已经深深刻进了生命里。我想他试过，但是最后没能成功。”红药的声音细弱，“这世上爱是最为神奇的一件事情，有时候甚至连时间也无法抹杀，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偶。”

“他很强大？”

“不算强大，那个时候大人如是对你说，估计也是为了让你理解他的行为，也算是为他自己不去杀死温羽找了一个理由。”红药叹息一声，“他为了让你相信，撒了这么一个谎。估计那个时候，他就想让你这么生活下去吧。”

“不。”我拼命地摇着头，确信地说，“周行之很了解我，他知道我一定不甘于现状，而是想方设法去寻找他的踪迹，他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他。话说回来，他现在在温羽体内，可我根本就没有发现……”

不对，发现了的。

记得那次敲诈温羽，小言对着他叫了一声爹爹。

费尽千辛万苦寻找的人，其实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也可以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总之事情又明朗起来，像是夏日的阳光，那般耀眼灼热。

“他隐藏在温羽的力量之中，现在基本上相当于休眠状态，你必须努力地把他唤醒。”红药的脸颊略显苍白，估计这段时间没少东奔西走，“当然，在大人尚未苏醒的这段时间里我也会帮你，我也很希望能够让大人醒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红药抬眼望着那狭小的窗子，仿佛周行之就站在窗外，像从前一样。

她深爱之人，总算是能够回来了。

红药飘摇而去。

我还望着红药刚刚看向的地方，思绪已经飞到天外。唤醒周行之，这桥段很像是唤醒植物人。如此说来，我要怎么才能唤醒……

“小言，你说该怎么办呢？”

周钧言现在又没有动静了，初夏时节，别人身上的衣服又少了一件，而我还穿着毛衣，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怀孕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医生办公室，程一泽正推着小车准备去给刚入院的病人做心电图，我慌忙跟上，不料跑得有点急，“扑通”一下滑到在办公室门前，意识到快要倒地的时刻，我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肚子。

也恰恰是这个动作把我暴露了。

一起实习的姑娘慌忙将我扶起，属于女人的敏锐让她一眼就发现了异常：“你……”

她瞅着我的肚子，眼神愣是无法挪开。

这么剧烈的撞击让我肚子骤然发紧，一阵一阵的，像是宫缩。

不会是要生了吧？

这也太突然了，虽说在医院里面比较方便，但是这么多熟人，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娘亲，疼……”小言的声音委屈之极，甚至能够想象他撅着小嘴眼中包着晶晶泪水的模样，真是让我自责不已。

“没事的，没事的……”我喃喃道，等站稳了脚跟就跟旁边的妹子道谢。

她忽然凑过来，试探性地问：“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很久都没有来大姨妈了？”

“没有啊。”事已至此，我必须努力地瞒过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定了定神，淡然道，“你估计是记错了，我上个月还请了三天假，就是因为大姨妈造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和周行之一样，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可你……”

她竟然伸手就要探我的肚子。

我见势不妙，抓紧时间躲过去，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叫个不停：“不行了我得去卫生间。”

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溜了过去，等了约莫十分钟才从卫生间出来，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再过一段时间肯定瞒不住，可现在……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向外推门，一眼就瞧见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程一泽，你在女厕所门口干什么？不怕别人说你变态啊？”我故意这么说，心里却是忐忐忑忑，生怕程一泽接下来非要验证我到底有没有怀孕。

他两手插兜，表情很是轻松：“小布，你最近遇到危险，第一反应都是捂住肚子，除了孕妇之外，普通人恐怕都没有这样的反应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承认了：“对，我是怀孕了，但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他一定会的。

“孩子他爹是谁？”

小言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张口就来了句：“冥羽！”

我尴尬地咬了咬下唇，道：“我不能说。”

“要我帮你保密。”他戏谑一笑，“夏天了，就算我帮你，又能保几天？”

“几天都好。”我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拜，虔诚地说，“求你了，我还真没求过什么人，但是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住他。”

“没有人会逼你打掉孩子，你想保住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声。”程一泽冷冷地留下一句话，骤然转身，大步地走向走廊深处。

我愣在原地。

他说得对，说到底我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我最怕的是传到父母的耳朵里，他们都是教师，人生观都传统的很，若是他们知道我怀孕了，和我断绝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

唉，从未遇到过如此艰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