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做什么？”

我大惊失色，抄起单肩包就朝着程一泽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跑动幅度太大，弄得我气喘吁吁，一个不小心差点又跌倒。

程一泽一手扶住我的胳膊，嗔怪道：“都是孕妇了还这么不小心，万一伤到孩子怎么办？”

“就是！”

周钧言这个小崽子，居然还跟程一泽一起责怪我？

还这么小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生出来那还了得？

我隔着衣料轻拍一下肚皮，愤愤道：“熊孩子，一点都不安生！你知道这叔叔是谁吗！”

“不知道。”小言同学表示无辜。

我倒是不信了：“你知道红药知道林笑愣是不知道程一泽？诓我呢？”

“你在……跟孩子说话？”程一泽很是纳闷，但看我表情认真也不是闹着玩的，就随着我的目光看向我的肚子。

“程叔叔！”

脆生生的呼唤响在耳畔，我正想说“你程叔叔又听不见”，意料之外，却是听见程一泽应声了。

“嗯？还真会说话？”

“你能听到？”

这么久以来，除了我之外还没有谁能够听到小言的声音，程一泽这是第一个。

仿佛是在人迹罕至的大沙漠一个人走了良久良久，偶然遇到了一个同类，我又惊又喜，禁不住问：“你是怎么听到的？”

“我也不知道。”程一泽挠了挠后脑勺，愕然道，“难道之前没有人听到他说话吗？”

“程叔叔，谢谢你照顾娘亲，但不要忘了，我爹可是很厉害的！”小言还得寸进尺，他爹不在，他倒是替他爹耀武扬威起来了。

“宝宝，你爹是谁呀？”程一泽矮身贴近我的小腹，生怕听不到周钧言那软软糯糯的声音。

小家伙嗯嗯啊啊一阵子，到头来居然说了句：“我娘亲不让说。”

呦呵，儿子你居然如此鸡汁，遇到事情就转手扔给你妈？很好，不愧是你爹亲生的。

我倒是要看看他想干嘛：“没事的，你尽管说就行。”

“我爹……我爹是……总之很厉害。”小家伙憋了半天，愣是没把他爹给暴露出来。

程一泽站直了身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行行行，你爹最厉害了，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爹更厉害的人了。”

“对嘛！”

我挺着肚子和程一泽缓缓走向楼梯，想以前下个楼梯蹦蹦跳跳的，现在只能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下楼。我不禁有些唏嘘。

恍然之间，觉得如果现在搀扶着我的人是周行之就好了，如果没有木偶的突然出现，大概他已经和我扯证了，现在其乐融融安静等待着孩子的出生。

想象终归只是想象。

陪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我每天战战兢兢。

半晌，程一泽忍不住说道：“你这个孩子挺神奇，还在肚子里就会说话了。”

“哈。”我转了转眼珠，打趣道，“因为他爹不是人啊。”

“别闹了，不是人怎么有的孩子？”程一泽正色道，“你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用这么离谱的理由来搪塞我？难道在你看来我很好骗？”

“没有。我是认真的。”

程一泽大约也觉出我的语气非常严肃，于是不再说话，在下楼的过程中我又重新讲了一遍周行之的事情，从相遇到离分。

算起来距离他消失的日子已经快要半年了，一切的一切却还是近在眼前。而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可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一生都被改变了。

短暂，却深刻。

程一泽愤愤不平地问：“你为什么非要等他？未来那么不确定，你不一定就能唤醒他，再说了你以后还要拉扯一个孩子，以后就打算这样了？”

“我没有以后了。”

放眼望去未来是一片迷雾，不知道会如何，可我……如此坚定地等着他。

为什么非要等他。

“我不知道，但就是感觉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办法去接受别人了。若说不等，你总不能让我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吧？更何况我还带着个孩子。”

说这话之时不自觉地看向程一泽，正碰上他那温柔如水的眼光，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说了句：“如果你等不到他，和我结婚如何？”

如若等不到他，我就终生不嫁孤身一人。

不管是程一泽也好其他人也罢，只要不是周行之，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程一泽见我沉默不语，便垂了睫毛，微微叹息道：“你可知道，除了你之外，我亦是再无他人。”

他的声音极低极低，像是地上的小草儿开出了淡淡的白花，在风中摇摆不定。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慢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半晌觉得就这样沉默着不太好，既然已经把事情都说开了，不如再谈一些深入的话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喜欢我的？”

“什么时候呢？”程一泽抬头望着街道两边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大概是从周行之出现吧。”

我斜着眼瞧着他柔和的侧脸，视野中一只斑鸠飞过，扑棱棱地回到了树上的鸟窝。

程一泽说：“在他出现之前，只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不用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用担心被算计被坑蒙拐骗。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想我更会正式地追你，然后……哈哈，剩下的剧情可能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眼角有浅浅的纹路，笑着笑着却又哀叹：“没曾想他横插一脚，我就彻彻底底地成了你生命中的男配。不过这样也好，能够守护着你。”

“守护……”

这个词让我浮想联翩，其实在先前，周行之也是一直在守护着我的。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与周行之并不是这一世就相识的，早在入轮回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这些话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相信就当成是在听故事……”

所有的事情都跟程一泽讲了出来，冥羽和屏幽，周行之和韩文月，我们遥远的从前。

轮回之中，我是否也像这样无数次跟别人讲过我们两个人的故事，从几百年前到现在，一遍一遍。

浮浮沉沉的心境到了现在，平静如水。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隐隐约约能够想起来一点点，可是……总感觉某一段记忆缺失了，非常刻骨铭心的记忆……”程一泽一手扶额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身后是开成一片的鸢尾花，耀眼的蓝紫色像是跳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