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泉不吱声了。

现在的他绝大部分鬼力都用来支撑肉身，根本无力再跟那么一群鬼斗来斗去，不然凭借他千年的鬼力是可以解决一部分鬼魂的。

身为一个知道一部分真相的人，我真是忍不住想要告诉褚郊他就是著名琴师陆九引，刚张了张嘴就被周行之制止住了。

他说：“褚郊，你可知事情的根源是谁？”

“是他！”褚郊想也不想，扬手指向了褚泉，厉声道，“他根本就不是曾经的褚泉，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而且回来之后性格大变，原本对音律丝毫不感兴趣，再度回来就学会弹琴了，弹琴的技术还真不错。别以为披了一张褚泉的人皮就能出来祸害众生了！妖孽！”

褚泉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估计也是褚郊还在气头上，所以他也没辩驳，只是用求助的目光看着我和周行之，希望我们能够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褚郊气得颈间青筋暴起，继续说道：“早知道你就是个妖孽，可我不知怎的，每次想要除掉你都下不去手……”

他定定地看着一把古琴，眼角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句话脱口而出：“根源在于白棉。”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笑声，凄冷，但又充满了讽刺意味。

白棉来了。

门窗无风自动，“啪”的一下全部关上了，整间书房一瞬间成了密闭空间，我费力地呼吸着，瞧见一缕头发挂在门上摇摇晃晃，紧接着一个“人”从门板渗了进来。

确实是渗了进来，就像是水从缝隙里渐渐地流过，一点一点进入了书房。

她披头散发，猩红的嘴角挂着血迹，嘴巴歪起奇怪的弧度，仿佛是马戏团小丑的那种笑容，但放在这眼睛流血的一张脸上，就显得分外诡异。

白棉身着一袭白衣，身体呈现半透明形态。

她伸直了手臂，僵硬地滑了过来，直奔褚泉而去，他躲闪不及靠在书架上，脖子被白棉死死地掐住。

“叶松风，你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褚泉那么大一个人双脚居然悬空了，像是被吊起来的木偶。

白棉咬牙切齿地说：“我要你死！要你死啊！”

“白棉！”褚郊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得有些腿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声声叫着白棉的名字。

恐怕在他的眼中他那小妻子一直都是温婉可人的模样，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怒气冲冲，恨不得杀死他的堂弟。

“白棉你停下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可惜白棉现在已经没有了思维，她只是一只鬼，保留着生前执念的鬼魂，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褚泉，确切的说应该是附在褚泉体内的叶松风。

我挥手将骨刀掷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刺中了白棉的后脊梁。

她哆嗦两下，能量开始被骨刀吸取，即使如此她还是紧紧扣着褚泉的脖颈不放，周行之翻转手腕凌空做出了一个拍打的动作，白棉顿时如同一块破布一般瘫软在地上，手却还是朝着褚泉伸过去：“今天、今天我就让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你的真面目呢？就不打算让人知道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但根据白棉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应该是做过亏心事的人。

显然我说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她敏锐地抬头看着我，想也不想就挥着爪子冲了过来。

目标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行之一挥手，立即有一道蓝芒将白棉弹了出去，“嘭”的一声，她的身体却是穿过了书桌，重重地贴在了墙壁上。

“宁远郡主，你肆意破坏褚家的风水局结界，把镇压在地下的鬼魂释放出来，安的是什么心？”周行之幽深的黑瞳之中散发出来的全是肃穆之气。

白棉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发白的手捶打着地面，一声声地说着：“我不甘心，不甘心啊！等了那么久才等到这个时机，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啊。”

“那一世，你觉得还不够么？”褚泉哑着嗓子开始了控诉，“你毁掉了九引，毁掉了他的一生！是你想要把他带回皇宫，是你让他一辈子都被困在深宫之中不得出来，你因为一己私欲捆绑着他，想让他独属于你自己，可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一个真正爱琴的人，怎么能够忍受自己的琴音被困住呢？当初的我已经是这样了，我不希望他再像我一样，一天一天地过着重复的生活，甚至没有人能够用心去欣赏他的琴声，别人的赞美只是来自于金钱，或者……被权势所迫。”

“我啊！我怎么没有认真听他弹琴了！正因为听过他的琴音，沉迷于他弹琴的姿态，所以我才一心想要让他来到我的生活之中，我想要让他成为名震天下的琴师，有什么错吗？那个时候的他也是有同样的想法，他迫切地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而不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在乡野之间弹琴。琴是属于朝堂的，琴是属于高雅的，而不是在市井之中让那些平民百姓评头论足，他们没有资格！”白棉越说越激动，仿佛是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光，“陆九引，这个名字不会困在市井之中，他一定会成为全天下都敬仰的琴师。这是他的目标，自然也是我的目标。我赏识他成为了他的伯乐，他应该感谢我才对！更何况，后来的他不是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如何谈得上喜欢？”褚泉冷哼一声，抹了抹嘴角继续说，“起先恐怕还是有些憧憬，但是后来他的琴音很是干涩，我便知道，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陆九引，是彻彻底底地被毁掉了。现实与他的想象完全不同，虽然有更多的人承认了他，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我知道那种落寞，因为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