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归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不禁鼻子一酸，说不上来的情绪翻涌而来。

还没等我打个招呼，他居然问：“你是？”

靠！不至于吧，我不就是旅个游回来韩子归就不认识我了？

我那种辛酸之感瞬间消失，劈头盖脸就骂：“我是秦小布！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问你陆延成人了没有，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给忘了？”

“啊？”韩子归似乎很是惊讶，随后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机最近恢复出厂设置了，电话号码全都丢失了，还没来得及管你要电话号码来着。”

“哦这样，陆延现在回来了吗？”

“回来了。”韩子归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关切地问，“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我气不打一处来：“马丹，现在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我那双眼睛很金贵的，估计丢了也就很难找到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韩子归声音低沉，听起来似乎也挺不高兴。

“目前的办法是去韩家村，让韩家人帮帮忙，但也只是暂时的，长期的话还是得把以前那双眼睛找回来。”我听着那边沉默了，觉得尴尬，就没话找话地说，“你对于那天有什么印象吗？我感觉自己就跟喝醉了酒断片了一样，失去眼睛的记忆整个都消失了，就跟被人偷走了似的。”

“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记得跟你见面，后来……”我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隐隐约约的，有一句话浮现在脑海之中。

“这是忘忧水，喝下去之后你会忘记所有的事情，不仅仅是今天，还有过去的一切。”

没有声音，只有文字。

有人给我喝了忘忧水。

我所获得的信息仅限于此，但之后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是谁呢？那个人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喝下忘忧水，他是不想让我记起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话。”

由内而外的寒冷使得我打了个寒噤，我盘腿往沙发深处缩了缩，指尖微微发抖：“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难受。”

“那你去休息吧，什么时候去韩家村跟我说一声。”

“行。”

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那天，是不是有人给我喝下了忘忧水？”

“让我想想……”韩子归思索了很久，模棱两可地说，“好像是……有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当时情况很混乱，我也受了伤。”

周行之冷哼一声，一针见血地问：“受了伤耳朵总是没坏的吧？小布被强行灌药多少会发出声音，你就什么都没听见？”

“我当时、当时后脑勺被打了一下，耳朵被震得嗡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清。”

手机瞬间离手，应该是周行之抢过去了，从他大幅度的动作可以推断此时的他是真的生气了，就连语气也是冰冷的：“韩子归，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不等韩子归回答，他愤愤地切断电话。

“啪嗒”一声，估计是手机被摔在了茶几上。

“韩子归在包庇那个幕后老板？”

“很有可能。”沙发塌陷下去，是周行之坐了下来，他说，“从在小镇就觉得韩子归有问题，加上他和雄伯有交易在先，雄伯完全可以借机提条件。”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问道：“既然这样，我们去韩家村的时候还要不要告诉他？”

“告诉他，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事不宜迟，我们打算后天前往韩家村，在去之前周行之做好了长期住在那里的准备，所以我不得不给林笑打电话让她把我的衣服送来一部分。

林笑办事向来风风火火，说过来半个小时之内就来了。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我略略有些惊讶，同时伴有严重的慌张。林笑完全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她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指不定如何大闹一场，肯定比我的心情还要复杂和愤怒。

果然，就在我的思绪乱飞的时候，一声惊叫传来：“啊——秦小布你这是怎么了？”

一瞬间的语塞。

林笑看我不说话就更加急躁了，不由分说就开始指责周行之：“秦小布才在你身边多长时间啊，当初她到你这里住的时候可是好端端的，怎么今天就成了这副模样！我让她跟着你是对你放心，觉得你有那个实力保护她，结果现在呢！周行之你要是没有这个能力你早说！”

“林笑，你不要骂他……我的眼睛只是做了个小手术而已，时间长了肯定会再看见的。”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路摸索着朝声音的来源走过去，结果没走两步就踢翻了一个凳子，我一不留神往前栽过去，然后被一双手扶住了。

在触碰到那双手的时刻，我就知道是周行之。

“秦小布你别说话！”林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周行之，你要是没有办法照顾好她，当初就不要死乞白赖地和她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刀子戳了一下，瞬间难过得无法自持。

从丢失眼睛到现在，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抑郁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顶多就跟周行之耍耍小脾气，但那并不代表我不难过。

压抑着，从最初到现在，我选择压抑自己的情绪。

直到林笑来临，才算是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所有负面情绪自然而然地爆发。

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感觉到周行之从背后抱着我，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仍然能够感受到他浓郁的悲伤。

并不比我少一丝一毫。

“你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林笑在踢着什么东西，以前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乱扔乱砸，什么也不管不顾，只想发泄。

周行之松开了双臂，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渐从我身边远离，似乎是到了林笑那边。

然后是清脆的巴掌声，整个别墅比较空旷，居然还产生了轻微的回音。

心脏使劲地抽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压在上面，沉沉的。

我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寻觅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双手忍不住在空中一阵摸索，一边走一边着急地问：“林笑，你打了周行之？”

喉咙里有一口气哽着，比卡了鱼刺还要难受。

“我打他都是轻的！万一你以后看不见了怎么办！他负责吗！”林笑冷哼一声，“他自己算盘打得倒是挺好，还选择了温羽作为他的身体，恐怕早就看上了温家的钱和权吧！就温公子这个身份摆在那里，不得天天都有妹子送上门来啊！万一他哪一天厌倦了你，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把你丢弃了，这和丢弃一件玩具有什么区别！”

面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周行之居然一声不吭。

我捂着胸口开始为周行之辩驳：“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的眼睛一定会好的，一定会重新看见的。他成了温羽之后温羽的那些朋友都震惊得很，今天我们一起出去聚会，他们还说从来没想过温羽会对一个人这么耐心……”

“你信他？”林笑的脑子估计已经炸开了，说起周行之来口不择言，“他就是个鬼魅！嘴里能吐出几句真话？秦小布你太天真了，有几只鬼不是奔着害人的目的来的？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给忽悠得心服口服，居然还以身相许！曾经我就想说，你们两个阴阳相隔，在一起终究不是什么长久的事，但是自从他出现之后你的的确确比以前开心了许多，我终究是没能说出来。但开心是短暂的，现在呢！你的眼睛要是一辈子都好不了该怎么办！”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想过。

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

我知道周行之一定会照顾我的，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信任他，我与他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信任却好像是出于一种本能。

一直沉默不言的周行之此刻说话了：“她的眼睛会好的，如果真的不能好起来，那我宁愿把自己的眼睛换给她。”

林笑嗤之以鼻：“得了吧，你们男人还不是说得比唱得好听，万一真到了那时候你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

冷不丁的，一股血腥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一阵的沉默过后，周行之斩钉截铁地说：“今天我周行之立下血书一封，若是以后秦小布的眼睛无法痊愈，我就把自己的一双眼睛换给她，若我他日没能履行诺言，任由秦小布和林笑处置。”

我抽泣一声，说：“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林笑。”

林笑似乎也没有想到周行之会做出如此举动，长久的沉默过后，她说：“血书我收下了，我不相信秦小布这双眼睛做了所谓的手术，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多问，我的愿望就是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布，哪怕有一天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伤她分毫。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废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也无法挽回。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才打了你一巴掌，今时今日你立下了誓约就一定要记得，否则我林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