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还沉浸在自己的慷慨陈词之中，说：“屏幽，我说的这些你都听见了吧！当年你告诉师兄，说这个人是真心待你，即使你为他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还记得当时师兄怎么教导你的么？师兄说他只是看你年轻貌美，你说不是，冥羽喜欢的是你的性格你的灵魂。那么现在，我就制造一个和你长相一样的女子，他不照样也是眉来眼去的？屏幽，如果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师兄的用心，那师兄也无能为力。”

眉来眼去……

我仍旧记得当时周行之看那妹子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顶多是带了一些礼貌性的关切。那姑娘表现得很好，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

但并不是我和周行之的正常状态，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可是眼下昆的手下多如牛毛，反观周行之单枪匹马很不安全，如若我再逆着昆的意思说话，那势必会对周行之带来不利影响。

口中的那块布被扯了出来，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珠一转，道：“师兄，以前是我太年轻……”

“等一下。”

昆打断了我的话，然后打了个响指，轻微的“啪”的声响过后，仿佛有什么裂开了一个口子，我说话也不是闷闷的了。

大约是他想要周行之听到我的话。

我定定神，一字一顿地说：“以前我还小，所以不懂得人间情爱，看着冥羽大人生得妖孽，所以一见倾心。甚至不惜为之付出所有，以至于失去双眼……也一点都不怪他，认为我是罪有应得。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玩具，他随随便便找一个姑娘都可以拿来宠爱，我与他身边的其他姑娘并没有什么区别。师兄所言不假，是我一直没有明白师兄的良苦用心。当年我喜欢鲛人一族，现在我快要成为鲛人一族，也跟冥羽大人彻彻底底成了两个世界的人。希望冥羽大人不要再纠缠了，回到你的冥府，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要再想我，也不要再念我。

就此两清。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我丧失了理智，不能让你孤身一人来海宫涉险。这里本来就是鲛人的地盘，难保有什么机关暗道，你身为冥王不能因了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而受伤，甚至……丧失性命。

冥府需要你，如若冥王出事，不仅百鬼夜行，就连人界也会大乱，到时候局势就更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的。

周行之，如果必要的话，请放弃我。

更何况现在我身中蛊毒，被一波一波的折磨弄得生不如死，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昆估计不会让我活着走出海宫。

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你的累赘，彻彻底底的软肋，所以……请放弃我。

可是我终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后面的话硬是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但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隔着迷迷蒙蒙的水雾，我瞧见现在的周行之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触碰到了我的眼神，也感觉他看到了我闪烁的泪光。

慌忙别过脸去，生怕他真的觉察到我的眼泪正在扑簌簌落下。

“你听到了吧？冥羽大人？”昆步步紧逼，将周行之堵在了角落里，他无力地将布袋收起来，眼中光芒黯淡了不少。

小言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楚。

我的心揪了起来，忍不住朝哭声的来源看过去，发觉小言被人抱了起来，他显然骇得要命，对上那刀锋一般的眼神，便是忍不住大声地哭泣。

对于孩子来说，哭声是最好的宣泄。

可他一哭，我就更加忍不住了，泪水哗哗地往下流。

我慌忙对昆求情：“师兄，你把孩子放了吧，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求你。”

“屏幽师妹今天很是听话，没关系，你知道师兄当年最疼爱你了，我会照看好你的儿子，你放心。”说完就挥了挥袖，命令道，“来人，把我师妹的孩子带下去！”

“谁敢动！”

周行之怒目圆睁，阴冷的目光扫视一圈，登时所有黑衣人都在愣在了原地，那个抱着小言的鲛人打了个哆嗦，险些把小言丢下地。

他唇角翘起，哑着嗓子说：“都出来吧。”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平静得好像这场厮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打架，话音未落，当即有不少身穿褐色衣袍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玻璃碎裂的声音四起，似乎这个结界……被冲破了。

身着褐衣的人表面上看来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一旦交手就会发觉他们袖中都藏着锋利的双刀，一个一个跟耍杂技似的，刀锋在手上不停地旋转，散发出的白光闪得眼疼。

周行之则是和昆打成一团，两个人从地上打到空中，剑锋交织，棋逢对手。

我仰起脖颈看他们两个打得不可开交，周行之右手执剑，不经意划破了手掌大鱼际，沾了血的剑更加兴奋起来，连带着他的手臂都在轻微震动着……

尔后他一跃而起，双手握着剑对着昆的脑袋直劈了下去，“叮”的一声，长剑被光剑拦住了，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昆的双臂在微微发抖。

周行之眼眶发红，估计是真的被我之前那番话给刺激到了，看这架势非要把昆杀死不可。

然而他忽然身子一软，使劲地甩了甩脑袋，深邃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迷离。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带着兵将前来海宫，你就没有半点准备？”昆得意地扬起手臂，一剑刺了过去，“冥羽，自从你进入海宫的时刻起，就有人在你身上洒下了断肠之毒，精明如你，居然没有丝毫觉察？”

剑尖不偏不倚，刚好刺中了他的左臂。

殷红色血迹浸湿了白色衣衫。

那般触目惊心的红，让人心惊。

他如梦初醒一般，一拍脑袋后悔不已：“昆，你竟如此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