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周行之的面子上，云客同意明天带着我们一起再去桃花源一趟，顺便让韩子归和真正的幕后老板商量商量生意。

云客磨破了嘴皮子非要周行之的手机号码，说什么以后有事情也好有个联系，周行之倒是没说什么，刷刷几笔把一串号码存在了云客手机里。

之后云客拿着一张签名小纸条欢天喜地地走了，阎灵官一脸苦逼地走了，旅店的客房里面眨眼间就只剩下我和周行之两个人。

现在还早，足够再去睡一觉。

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我的手机铃声在响，被睡意袭击的我有点不耐烦，伸手就在屏幕上划了一道，生生地把那个电话给挂断了。

没多久铃声再度响起，我心一横又挂断一次，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电话铃声仍然不屈不挠地响起，似乎不等到我接听就不罢休。

我睁开迷蒙的双眼，在调成静音之前忽然想看看谁这么贱，非要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是一个陌生号码，居然是本地的。

可能是推销的吧。

然而就在我准备调手机模式的时候，周行之说：“接一下看看。”

我很听话地接听了。

一个充满兴奋的男声在电话那边说着：“大人！还以为您不会接我的电话呢，这么早您就醒了？”

靠！周行之居然把我的号码给了云客！

我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把手机扔给周行之，然后侧身缩在被子里。

“嗯，什么事？”

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完全可以想象云客在电话那头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周行之就只有乖乖听讲的份儿。

没过多久周行之就挂断了电话，我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个觉了，结果刚合上眼就被周行之使劲地摇晃着肩膀。

“快起来，出事了！”

我甩开他的胳膊，不耐烦地说：“你是不是被云客传染了，说话怎么也一惊一乍的，好端端的能有多大点事啊。”

“喝下忘忧水的那个男人死了。”

“这么快？”我蹭的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片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怎么死的？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样，尸体里飞出来白蝴蝶？”

“不仅如此，那本该困在桃花源里的灵魂不见了。”周行之的表情凝重起来，“云客说，是被一个女人偷走了。”

他这话里话外的，怎么感觉像是在说韩盛音呢？

“可是韩盛音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恐怕是跟着韩子归过来的。”周行之穿上白衬衣，动作缓慢地系扣子，看着若隐若现的腹肌，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他好像觉察到了我细微的表现，扣扣子的动作更加缓慢了：“灵魂是韩盛音的食物，特别是纯洁的灵魂，更是良好的补品。她受了伤肯定不择手段地寻找疗伤之物，而且对于她来说，跟着韩子归更有可能找到可口的食物。”

我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如果韩盛音通过食魂再次强大起来，从我手中抢走骨镜该怎么办？

但是周行之的想法和我截然不同：“我们可以借此设置一个局，让韩盛音一次性吃掉几个纯洁的灵魂，这样她无法消受只会自取灭亡。”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好像要弄死的只是一个敌手，而不是一个作为他的主人二十年的女人。

我的情绪开始低落，盯着他好看的手喃喃道：“你真狠。”

“我曾恶贯满盈，我曾杀人如麻，但遇见你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挑起我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心狠手辣的样子。”

心像是被一根刺狠狠扎了一下，起初是尖锐的刺痛，之后就成了持续不断的隐痛。

忽然觉得周行之过去很多事情都是我所不知道不了解的，见识过他的高冷他的腹黑他的软萌，可还真不知道他有如此阴狠的一面。

但身为夫妻，就一定要知根知底才行。

于是我鼓起勇气问道：“在遇见我之前，你是个怎样的人？”

周行之双眼微合，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小时候父母对我特别严厉，为了锻炼我的能力和意志，把我送进了练武场。那里是冥府训练武士的地方，规则残酷无比，新手要进行重重挑战，如果不能赢得对手，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挨打，最终被活活打死。因此练武场上每天都有灵魂消亡。”

“为什么要这样？”

周行之冷笑：“都说历代冥王均是骁勇善战，殊不知每个人都是从血泊之中走过来的，冥府延续的血脉从来都是如此。即使是输了也不能跪下，即使是被打得不能动弹也不能流下一滴眼泪。那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千年。”

五千年。

“那你现在多大了？”

“三万。”

原来他生命里六分之一的时光都是在残酷的杀戮之中度过的，我无法去想象那种充斥着血与汗的生活，但还是很心疼很心疼。

一直以来我只看得到他的优秀他阳光的一面，却不曾想过他也曾经在黑暗里不停地摸索前行，和寒冷为伴，与风雪相依。

那个时候，我不在他的身边。

一股辛酸涌上来，我忍不住扑到他身旁，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我的先生。

他反手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呼吸有些沉重：“谢谢夫人。”

“谢我干什么？”

“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好的事。”

他说这话时，眼眸之中满含深情，恍然之间想到第一世相遇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多年之后，我仍然陷在那深情的漩涡里面，不能自拔。

我们再一次去了救赎酒吧。

乍一看店门半掩，我还以为今天不营业。推开门一看，里面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大概是为了招揽生意，云客身为头牌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

看到周行之的那一瞬间，他有轻微的走音，但云客毕竟有经验，瞬间把那个不稳定的音调遮掩过去，整首歌听起来依然悦耳。

最里面的角落里坐着韩子归，因为我所谓的能力，即使现在背对着他依然能够从各个角度观摩他的表情，此刻他看着对面半透明状态的陆延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欣喜之色尽显，和之前那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足足盯着韩子归看了有一分钟，导致他敏感地回头看过来，正碰上了我的目光。

偷看被觉察，我这也是挺尴尬的。

好在周行之直接过去跟韩子归他们打了个招呼，礼貌地寒暄两句。陆延好像很开心终于有人能够看到他了，就不停地跟周行之说话。

“你有阴阳眼吗？”

周行之摇头。

陆延的脸上写着迷茫二字：“没有阴阳眼怎么能看见我的？”

“不要多问。”韩子归像是教育孩子似的说他，但从他的嘴里喷洒出来的分明是一股子醋味儿。

陆延扁扁嘴“哦”了一声，抱怨似的嘟囔着：“自从我出来什么都不让问，还不让我跟陌生人说话，不知道我一天天的都快憋死了吗？”

看着他那软萌又傲娇的样子，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于是戳了戳韩子归的胳膊：“你就别管得那么宽了，倒是像个管家婆。”

“我是为他好。”韩子归振振有词，“这年头多危险，万一我一时没看住他，让个什么人再把他抓走了怎么办？我道行又不高，这一次能把他救出来，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的有几分道理。”

周行之摆弄着一个漂亮的杯子，低声说道：“韩盛音可能来了。”

韩子归本来在喝着一口酒，在听到周行之话音的时刻瞬间缓慢地把高脚杯放在桌子上，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难怪……”韩子归死死地握着杯子，利剑一般的眼神直击那晃动着的水面，“那个男人，昨天晚上死在了酒吧里，而且灵魂被吃掉了。”

我迟钝的脑子转了转，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就是桃花源里喝下忘忧水的那个。

难怪今天酒吧里的客人那么少，昨天晚上才发生了命案，有几个人还能大着胆子来店里已经不错了。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然后是云客响亮的声音：“酒吧今天关门，各位请去附近其他店里听歌吧。”

有几个人还很不情愿，但云客已经下了逐客令，赖着不走也不是个办法。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店里出去，云客关上店门，正准备开口又瞧见了还纹丝不动的韩子归，有点不高兴地问：“韩先生，您难道打算住在店里？”

“没事，这件事情和他们家族有一定关系，让他留下。”周行之一开口，云客当即也不再提让韩子归出去的事情了。

等组织了一下语言，云客坐在旁边那张桌子上把昨晚上的事情缓缓道来。

“本来他的灵魂留在了桃花源里面，身体是由我们保管的，但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灵魂居然从桃花源里回来了，我从旅店回来就发现了这件事情，然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身体，可是根本没有找到。鬼使神差的，我来到了店里，发现那人就趴在桌子上，确实是已经死了。查看监控的时候，发现其间有一个女人来过。”

“能不能让我看看监控？”韩子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