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我面对周行之露出了一个苦涩又幸福的笑容。

周行之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由衷地说：“夫人辛苦了。”

我眯了眯眼，感觉到那个怀抱瞬间消失，再抬起眼皮的时候就见他的剑架在了韩盛音的脖颈上，一道浅浅的红痕就此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韩盛音的调息被打断，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无比平静地说：“杀了我吧。”

“我杀不了你，食魂之人，只要有魂魄总能继续存活。”虽然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周行之毫不留情，直接一剑刺破了她的咽喉，霎时间血液喷溅在土地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几滩红色。

周行之把剑插进土里，看都不看韩盛音一眼：“这一剑算是恩断义绝，既然你已经不再是骨镜的主人了，那就走吧。”

韩盛音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歪了歪脖子说：“早知道骨刀到了她的手里会发挥出潜藏的力量，我就不应该选择将计就计，居然就这样把你拱手送人。不甘心啊不甘心。”

“你既已经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认输。”韩盛音撕掉半截衣袖对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还好她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才避免了栽倒在地的场面。

即使虚弱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勉强支撑着对我说：“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肯定会把你杀死，再把你的魂魄撕碎一口一口吃掉。”

我“嗯”了一声，费力地回敬她一句：“一路走好。”

眼前浮现的是韩盛音趔趔趄趄的背影，她双手握拳愤愤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本以为她是要跟周行之道别，没想到她提出的要求是：“把骨镜给我，我再看它一眼。”

周行之是拒绝的，然而我想着毕竟她身为骨镜的主人那么多年，临别之际让她看上一眼也是理所应当，就硬把骨镜塞给了周行之，镜面上还残存着模糊的血迹。

周行之拿起骨镜在她眼前晃了晃，敷衍道：“看完了吧？”

“请你认真点。”韩盛音的语气分外陌生，好像此刻和她面对面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而仅仅是个不相识的路人而已。

周行之抬高手臂，让韩盛音正对着骨镜，这样镜中刚好映出了韩盛音满是血痕的一张脸。

她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百味杂陈，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看够了将要离开的时候，她猛然挥手打在了周行之胳膊上！他想要紧紧握住骨镜然而与此同时一块石头朝着我飞过来，周行之自然而然地把石头打落，从他反应过来到石头落地不过两秒钟的工夫，韩盛音已经趁机把骨镜狠狠砸在地上。

等周行之眼疾手快地把骨镜捡起来，韩盛音却遁逃了。

“摔碎了吗？”我双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还没到周行之身边，他就快速地跑过来以让我有一个依靠。

我有气无力地挂在他身上，看骨镜在他手里转来转去，最终他说：“幸亏这是土地，只裂了一条缝，要是石板地面的话，很难说。”

“还能用吧？”

“能用。”

今日里我算是见识到了韩盛音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不由得一阵唏嘘：“在骨镜里我看到了她小时候，挺漂亮的小姑娘，但是被那群熊孩子欺负得够呛。后来就和你说的一样，她吃了半颗还魂丹开始食魂，不过也的确因此变得强大了。”

周行之的眼神黯淡下去：“今天把食魂这事拿出来说，纯粹是为了刺激她。韩盛音食魂之后被韩家掌事人发现了，在各种刑罚之下她死不承认，最终因为这件事离开了韩家村。那个时候她半死不活，就靠着食魂活了下来。对于她为什么会食魂，我之前也不清楚，只是猜测是因为还魂丹，直到今天你看到她的记忆才被证实。”

“这么说当年韩家给程一泽的只是半颗还魂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效用会打折扣，比如他的命格会变得接近鬼道，会容易看见鬼魂，副作用不会有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会跟韩盛音似的，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从地面上扫过，瞧见赵老师还歪倒在地，而先前买的两束花已经七零八落，花瓣掉得基本上没几片了。

真是挺对不起阿宁的，当然，还有温家长眠地下的太爷爷。

“对了，你明明那么厉害，怎么会没有觉察到韩盛音设置的结界？”

周行之撇撇嘴：“只怪她太会选择地点，我本来就不太适应温羽的身体，在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出体保护你。今天阳光太盛，我又不能在大太阳底下出体。她就是利用了我的这种心理，所以才故意把结界设置在树下。而我的确没有料到她会驱动尸体来攻击我们，情急之下就中了圈套。”

被他这么解释一通，我依然不服气：“你应该直接说因为你智商不够，所以才会被套路。”

“嗯，跟夫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整个人的智商都被拉低了。”

这话我真没法接。

于是我及时地转移话题：“赵老师还在昏迷着呢，快把他叫醒。”

先前打打杀杀的，根本没有空闲去注意赵老师的情况，现在看来他还不错，只是有些皮外伤，身上穿着的黑西装被划出了几道口子，希望他不会太心疼。

周行之打了个响指，赵老师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了，大梦初醒一般。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发生了什么？我好像记得有一群……”然后他就抖了抖，没再说下去。

我安慰赵老师说：“没事老师，你看我们不都还活着呢？”

赵老师一脸惊恐地踢了踢脚下侧躺着的温羽的身体，他就跟一具尸体似的一动不动，周行之扁扁嘴忙不迭地进入了温羽的身体。

就在赵老师不死心地又踢了温羽一脚之后，他的手指动了动。

“哦，真活着啊。”

赵老师顿时松了一口气。

周行之伸了个懒腰缓缓地坐起来，做梦似的说：“咦，我怎么在地上？”然后看着一脸诧异的赵老师，瞪着两只迷茫桃花眼问：“老师，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是墓地，不会闹鬼了吧？”

我一脸黑线地看他卖弄演技。

赵老师两手一摊，比他更迷茫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看见有个人……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人，反正手脚僵硬地朝着我走过来，就跟机器人走路的姿势似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记得了。”

然后两个人齐刷刷地望着我，弄得我心里发毛，干脆和周行之一样装傻：“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啦……”

赵老师做了几次深呼吸，皱着眉说：“这个地方阴气重，难免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们不要太在意。反正你也来看过阿宁了，就先回去吧。”

他捧起摔在一边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黄土，自言自语道：“阿宁，后天我就带你离开，去看你一直想看的风景。”

鉴于这里人烟稀少很难打车，周行之主动给温家司机打了个电话，在等车的过程中赵老师忽然问我想去哪个实习点。

我只耸耸肩，表示实习点又不是我们想选就能选上的，还要根据成绩才行。

赵老师却说：“我跟你们导员关系还不错，如果你想好去哪个实习点就跟我说一声，我告诉你们导员让他给你安排。”

“真的吗？”

“真的。”

我有点受宠若惊。虽然早就知道选实习点肯定会有黑幕，但没想到我也有走后门的机会，再说了激动归激动，我的的确确还没想好要去哪个地方。

就在我考虑的时候，周行之忽然凑过来问：“她想留在本市，可以吗？”

赵老师大手一挥：“当然可以。其实就算你不跟我说，也有很大机会留在本市，毕竟很多人都想往大城市跑，觉得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

“我不喜欢大城市。”

赵老师“嗯”了一声，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问：“你觉得市中心医院怎么样？”

三甲医院，在本市数一数二，当然挺好。

我点了点头：“那就这个吧。麻烦赵老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再怎么说你也帮过我，滴水之恩还当以涌泉相报呢，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于是我的实习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定了下来，就是不知道林笑会不会和我在同一个医院，说真的不想离她太远。

温家那辆风骚的玛莎拉蒂开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给林笑发消息，问问她想选哪个医院。

消息发送成功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来自韩子归。

当下我就给他回了个电话，几乎是刚打过去就接通了，好像他一直守着手机在等我这个电话似的。

“你有什么事啊？”

“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能进去缚魂袋帮我把他找出来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又有些没有底气。一向出手谨慎的韩子归，好像被这件事情弄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