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衷越听越心惊，洛溪说完，他连忙接口，“小溪，以前的事情，我无法更改，可是以后……”

“以前的事情的确无法更改，以后的事情，却可以预料，朱衷，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沟壑，填不满的，就算是你现在能答应我所有的要求，过几年，甚至都用不上几年，你就会觉得我对你的那些要求过分。”

你会觉得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却连一个孩子都不能收获，实在是得不偿失，洛溪在心底默默的补充。

虽然在心底很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女人就是生育的机器。

在她说自己不能生育的时候，朱衷的表情，深深地伤害了她。

愁云笼罩在洛溪的面容，“朱衷，我老了，真的不想拿明天去赌了，还是这种必输的赌，我输不起。”

朱衷有些难过，“小溪，我放弃了曾经的一切，都不能挽回你的心？”

他虽然用了疑问句，却用了质问的语气。

洛溪有些难过。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是真的很开心，开心我没有害死你，我不用一生都活在内疚悔恨之中，可是当我面对你的时候，我真的很不开心，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很难过很难过。”

她反射弧太长，似乎这么久的委屈，都积累在这一天迸发。

“我可以为你去死，为你做任何事，可是一想到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控制不住自己难过。”

洛溪知道，她不光是身体生病了，她的精神方面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她得了抑郁症。

她不知道这种病在这里该怎么办，只知道，要努力叫自己走出阴霾，努力叫自己乐观起来。

洛溪以为自己已经从失去朱衷的阴霾中走出来。可是为什么上天又把朱衷送到她身边？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到最后，却不过是在在原地兜圈子罢了。

“你喜欢那个紫公子吗？”良久，朱衷缓慢地问道。

洛溪淡然的看着朱衷，“你指的是会嫁给他的那种吗？也许有一天我会选择嫁人，我选择的男人，家世相貌什么的，也许都不如太子殿下，但是有一点我却可以保证，他必须对我忠贞，就像我对他一样，对我的孩子视同己出。”

“小溪，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答应放你走。”

朱衷思前想后，终于艰涩的作出决定。

洛溪瞪大眼睛看着朱衷，“你是认真的？”

事实上，洛溪从来没有奢望朱衷会心甘情愿的放自己走，她原本打算把一切都摆在台面之后，冷眼旁观朱衷的选择。

她太了解朱衷了。

比了解她自己还要了解。

事实上，朱衷能用诈死来安排妥当太子妃，已经是他在蜕变了。

要是以前的朱衷，应该不会为别人考虑这么多的。

朱衷总是奢望着自己得不到的。

若是她始终都留在朱衷的身边的话，朱衷早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正因为她的离开，才让朱衷像飞蛾扑火一般，不顾性命的扑过来。

洛溪苦笑，人有些时候，真的容易被外表迷惑。

经历了这么许多，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挑选了她最不耻的那种人。

在这里，朱衷没有错，错的只能是她。

她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本身就是原罪。

从古到今，她只听说过一个皇上坚持了只娶一人，有句话不是说了，老百姓多收了两斗米，都要娶个妾，更何况是皇族？

在她生活的地方，坚持一夫一妻，不也是都做不到对彼此的忠诚。

她劝自己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她却连最基本的一点都做不到。

洛溪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难过，她心中，还是对朱衷有所期盼的。

“朱衷，谢谢你。”洛溪由衷地道。

“不，不要谢我。”朱衷转过身去，他随时都想要后悔。

洛溪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两下，“你保重。”

朱衷猛地转身过来，抱住洛溪，“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走了，回儿走了，那我怎么办？”

洛溪任由他抱着。

良久，朱衷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自嘲的笑了笑，洛溪，一直以来都是坚持自我的女子，她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拦得住。

“有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朱衷收敛起情绪，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高傲冷淡疏离的太子。

洛溪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父皇有个五皇子，对外一直宣称有病静养，事实上，那个皇子早就已经宾天，这次太子陵墓中埋葬的就是他，他总算是入土为安了。”

洛溪瞳孔微缩，“总算是入土为安？”

朱衷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错，总算是入土为安，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了，只不过，皇上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怎么感觉皇上……挺有情有义的？”

洛溪动了动嘴角。

朱衷认真的看着洛溪。

“是，父皇在别人的心目中是什么样子，我不愿意管，也不愿意去辩解，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恨他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样？

洛溪一愣，随即想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个死法，说起来，还要谢谢太子妃。”

只谢太子妃吗？朱衷自嘲的笑笑，若不是因为他，太子妃又怎么会冒欺君之罪？他对洛溪的爱，所有人都清楚，可是眼前这个……

朱衷叹口气，他真的有一种想要掐死洛溪的冲动。

“我若是回京，父皇就会对外人宣布，五皇子的病情已经好转，若是我不回去，五皇子就一直病着。”

洛溪瞪大眼睛看着朱衷。

朱衷自嘲的笑笑，“你看，我并非没有安排好自己的退路，我只是不想告诉你，我有退路，我以为我落魄到这种地步，你会心软。”

洛溪忽然难过，“朱衷……”

“你叫我朱衷的时候，你的样子好美，比你叫我太子殿下的时候要美好多。”朱衷由衷地道。

她叫他太子殿下的时候，总是有一份戏谑在里面，说话的语气嗲嗲的，可是总是少了一点什么的感觉，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是什么了，是真诚。

她叫他朱衷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真诚。

洛溪扯了一下嘴角，只是那笑容还没有形成，就隐匿不见。

朱衷伸手拂了拂洛溪额前的长发。

“你带着孩子，东奔西跑的，我看着心疼，这里山清水秀的，挺适合居住的，你就留在这里可好？”

顿了顿，朱衷补充道：“你留下，我走。”

只要他离开，也算是放她走了吧。

洛溪愣愣地看着朱衷，这她没有考虑过呢。

朱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哀肯，“在这里，你有朋友，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好吗？不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洛溪终于点头，“好。”

朱衷见洛溪答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溪，我来这里也有一段日子了，却还没有好好地游历一番，你陪我，就我们两个，好好地游玩几天，你说可好？”

洛溪一愣，“不带白无常吗？”

朱衷看着洛溪，小心翼翼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吗？就这几天。”

他不想和洛溪气氛正好的时候，白无常那臭小子横空出世，不是尿尿拉屎就是要喝奶，洛溪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给吸引过去了。

他承认，他在吃白无常的醋。

洛溪心中一闪而过失落的感觉，是不是因为，白无常一出生，就离开了朱衷身边的缘故，明明以前，朱衷还挺期盼着孩子出生的，现如今怎么就嫌弃起他来了？

不过，对上朱衷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洛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朱衷见洛溪答应，心中很是高兴。

“去哪里好呢，我去问问，这里都有什么好景色。”

朱衷兴冲冲地离开了，洛溪默默地望着门口发呆。

逍遥阁的总舵就在这里，朱衷为了尽快得到她的消息，在这里买下了这座宅院，都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去游玩过，他心中，始终都在牵挂着她们娘两吧。

洛溪眼中有泪留下。

爱一个人，有时不是得到，而是成全。

朱衷竟然能做到这一点，而她，终究是自私了一些，她首先还是考虑了自己。

一想到要把白无常扔家中，洛溪心中就有些不安。

她信步去奶娘的房中，看着躺在摇篮中的白无常，默默地出神。

朱衷打听过了游玩的去处，回来就不见了洛溪，想了想，来到奶娘处，果然就见到洛溪坐在摇篮边出神。

他走过去，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

小溪要是向对他那样对自己，那该有多好。

“我已经打听好了，这里有个湖，据说那湖水中有好几个泉眼，每到夏日，湖水上涨，泉水喷涌，煞是好看，我们就去那里吧。”

洛溪自然不会反对，她点点头。

虽然洛溪一直没有说，朱衷却很有心，知道她比较爱水。

想起两个人在水中嬉戏的时候，朱衷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

他是老了吗？为何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目光看向洛溪，他的心一痛，他这一生，一直充满了算计，只有和洛溪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快乐，偏偏，是他自己亲手把这一切毁了。

朱衷拉着洛溪的手，“走吧。”

洛溪有些吃惊，“现在就去吗？”

朱衷点头，“不太远，我们现在就去，明天我会带你去远一些的地方。”

顿了顿，朱衷的神情落寞，“既然决定回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希望都是值得回忆的。”

也许他的后半生，就要靠这些回忆来填充。

洛溪看了一眼朱衷，“好，我去拿点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