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耀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惹到了四殿下，还是四殿下原本就心情不好。于是原本就战战兢兢的他当下不敢吭一声，规规矩矩的跪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四殿下惦记上了。
许久，楚慕玉才终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嗤笑：“不过就是一个棋子而已，居然还这么大张旗鼓的。”
再度看向卫景耀的时候，楚慕玉的脸上居然又洋溢着笑容。
只是此刻，卫景耀却丝毫没有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一丝暖意。
比起寒风彻骨的四皇子府，还有悲情漫天的七皇子府，如今的九皇子府上只是一片沉寂。
顾元修听到风声时，也是暗叫一声不妙，赶到九皇子府上，就瞧着楚慕鸣的身子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着，仿佛片刻间就能淹没他一般。
他心顿时一惊，忙跑过去对着边上伺候的奴才就是一顿骂：“你们究竟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这事情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你们的项上人头不保。”
楚慕鸣却一把抱住顾元修痛苦流涕。
“她死了，死了，都是我害的她，元修，都是我害的她。”
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淫贼闯入投湖自尽，这都是七皇子的片面之语，在楚慕鸣的心中，定然是楚慕真为了激怒他而做的手脚。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去了，他如何能相信之前还巧言笑兮的女子，就这样短短时间内香消玉殒？
然而，一切都是真实的，尤其是当他进入七皇子府中，看到那冻的满脸灰白的面孔的时候，整个人一瞬间似乎度不是自己的。
她，真的走了。
顾元修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失去了主心骨的皇子，内心脆弱的他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依靠，却成为了别人的妻妾，如今，连仅有的牵挂对方也不留下，这是要斩断他的后路啊。
颓然如他，怎么能接下皇帝要派发的任务？他造的时势，是要造就另一个英雄，而不是如眼前的他一般，成为行尸走肉。
“还不快扶着你们家主子进去，快，去卫府请王御医。”
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还站着不知所措的下人们纷纷行动，卫如蔓听到消息的时候微微皱眉。想不到，九皇子还真是懦弱的可以。心爱的女人冤屈而死，他便如死人一个了？
难道不该愤怒、咆哮、去杀了仇人吗？
王御医听闻消息，当下便令芷月收拾一下，歉意的看了一眼卫如蔓：“小丫头啊抱歉了，原本是想着一直等她们痊愈的，这出了这档子事儿……”
“嬷嬷如今已经醒来，王大夫不必自责的，是我们卫家欠你良多。”
双方客套了一番，瞧着王御医远去，卫如蔓这才嗤笑着坐下。
一个付不起的阿斗，她现在倒是有些怀疑之前的眼光了。如果九皇子就此一蹶不振的话，她又得选择什么人跟七皇子对抗呢？
难道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大皇子？
摇了摇头，卫如蔓叹息一声，就被卫成锋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蔓儿，怎么叫你都不回呢，之前给嬷嬷下毒的人父亲帮你找到了，这人要怎么处理，你说句话。”
卫如蔓嘴角带着冷笑，抬头的时候却化成了惊喜：“真的吗？真是太谢谢父亲了。母亲知道这事的话一定会高兴的，至于怎么处理，女儿此前还真未处理过这种事，表姑姑不是经验丰富吗？还是请表姑姑来处理吧。像这般伤人性命的恶徒，父亲一定会严惩的吧？”
严惩？
卫成锋点点头。
昨日何玉莲可是好好的满足了她。至于被她动过手脚的听风轩的下人，他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便是此刻他还有些得意，两边讨好还能被恭维，瞧蔓儿满脸的感激，他便是飘飘然。
卫如蔓瞧着卫成锋哼着小曲儿离开柔云院，心中便是满满的鄙夷。前世的她自然是没有发现卫成锋这些小伎俩的，然而现在，她却是看不上眼了。
无怪乎他只能止步于尚书，这等脑子还真是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脑子。
七皇子府上出了这等事，叫再度上朝的众人都是战战兢兢。敏感之人已经嗅出了这不一样的味道，七皇子此番做法，不知是为了配合皇上，还是为了躲避一劫。饶是卫成锋也是糊里糊涂的，只是当大殿上，九皇子主动请缨，去西北对抗东辽，顺便解决雪灾问题之后，满朝堂的大臣顿时是松了一口气。
楚慕真神色复杂的看着楚慕鸣绷着一张脸离开大殿，他步履匆匆，顾元修在身后小跑了好几步才跟上。
“喂，你走这么快做什么？”顾元修很是不满，大殿上，皇帝楚缙云以九皇子不懂兵法为由，硬是让他父亲也上了战场。早有心理准备的安平王和他都没推脱，这事情显而易见尘埃落定。
“我巴不得立即离开这里。”楚慕鸣的声音带着颤音，在王御医的医治下，冻在雪中的事情到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后果。然而顾元修之后的一句话，却是让他茅塞顿开。
他还记得顾元修悠然靠在柱子上，挑眉看着他，眉眼中依旧是轻浮，带着吊儿郎当的无畏：“我可是跟你说了，这次若不是你去的话，我父亲和我的性命还真的难保。你是想着失去一个女人之后再失去兄弟呢，还是拯救完兄弟之后再去报仇。”
以往的楚慕鸣不是不清楚朝廷之上风云诡谲，然而此刻才真正了解身在其中的无奈。
他并非愚笨之人，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最后几乎是梗着脖子质问顾元修：“所以，换种说法，其实是父皇默许了七哥杀雪儿，对嘛？”
顾元修没有出声，然而这默认的态度让他暴跳如雷。
然而，仅仅如此而已。
如今什么权力都没有的九皇子，如果不能每日风花雪月，便只有奋力一搏。正如顾元修所言，此次对战东辽，是他的机遇。只要得胜归来， 在皇帝的授意之下，他便有与七皇子一搏之力。
“喂，走那么快做什么？我们可是要打胜战的，你这样看着有些像是落荒而逃啊。”顾元修又紧走了几步追上楚慕鸣，“还有你这态度，会让别人胡思乱想的。”
楚慕鸣猛地停下脚步，愤怒的瞧了一眼远处三三两两的大臣，脖子粗了：“我管他们做什么？正如你说的，只要我得胜归来，他们只能仰望我，不是吗？”
当下顾元修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卫如蔓一整日下来，与宁美清和清醒的嬷嬷聊家常，尽管卫婉兮一直没有出现，宁美清似乎是看透了一般，并不如昨日那般急切和失望。晚间用膳的时候，外头一个粗使丫鬟急匆匆来禀，言道是一个小乞儿带着玉佩来寻她。
等了这么几日，卫如蔓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要泡汤了呢，眼下正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实在是顺心啊。
“什么乞儿？”宁美清疑惑的开口。
“母亲，是女儿前几日偷偷出府的时候遇见的，这小乞儿可可怜了。往日里母亲不是烧香拜佛吗？便是老夫人也是时常念经，做善事。女儿想着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的月例也有些，若是能够帮助他们便好了，这才将玉佩交于那小乞儿的。”
听闻是做好事，宁美清的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嬷嬷在感慨：“小小姐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少爷啊。”
宁美清眼眸就是一暗，脸上的笑容讪讪：“是啊，小弟当初也是这般心善，出一趟门铁定得捡一两个丫鬟回来。”
然而很快，她便缓缓闭上了双眼。
卫如蔓自是知道宁美清定然是想起出嫁前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跟家里人联系，心中的期待和愧疚越来越深，也渐渐的越来越沉默。只是此刻，卫如蔓却没有心思管这个，当下对两人说了一声，却是转出院子，往前院而去。
小乞儿如风此刻缩了缩脚趾头，这么大冷的天，大牛哥之前带回来的钱可都花用完了，他却没办法给自己留下一双新鞋。这双鞋还是他捡的有钱人家里不要的穿的，然而跑上跑下的这么多日下来，鞋面上已经破了个大洞，脚趾头纷纷往外挤，快冻死他了。
卫如蔓远远走来，瞧着他这缩着身子的模样，朝边上的素雨耳语了几句，这才迎了上去。
“三小姐。”小乞儿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怎么？不舍得将我送给你的玉佩当掉吗？若是当掉了，能买好多好衣服，暖和的衣服穿呢，也不至于被冻着是不是？”
小乞儿瞧着卫如蔓就笑了起来，傻笑，憨憨的，奇怪的是，他听了卫如蔓这略带嘲讽的话，居然也不生气。
“三小姐，我仔细考虑过了，请三小姐帮助我们一群兄弟。”
说罢，小乞儿如风直接跪了下来，眼角有些湿意。
“三小姐，昨夜的大雪让我们的棚子又塌了，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三小姐的，还请三小姐救救我的兄弟姐妹们。”
原来如此，卫如蔓微微点头。难怪乎此前拿了玉佩却没吭声，原来依旧是大雪的祸啊。
这顿功夫，素雨已经去取来了一双靴子，瞧着小乞儿那拘谨的神态，当下不由分说，让人押着小乞儿，帮着替他脱了那破烂不堪的鞋，一顿清洗之后居套上了靴子。
随后又是一阵忙活，等小乞儿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的时候，卫如蔓已经喝了第二杯茶。
“不错。”她眼底均是满意，起身绕着小乞儿一圈，这才吩咐着，“走吧，不是说棚子塌了吗？现在就请人去修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