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火看来是要烧到卫家了。此刻不仅仅是卫如蔓，便是其他人也是这般心思，勾结启明，这名头一旦下来，且不论之前卫成锋得到皇上的多少赞许，这全家问斩是绝对逃不掉的，甚至还可能祸及宁家。
不由的，有人将视线转向宁相那边，果然瞧见他正一脸深沉，微微眯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卫成锋不是傻子，顶着压力又说了毫无建设性的糊涂话，引得楚缙云一脸阴翳，豆大的汗珠一粒粒滚落，差点就将他的视线模糊了，然而此刻他却不敢抬手擦拭一下，因为他的双腿早已经软了，此刻不住的哆嗦着，只要他一动作，身体就能直接软下去一般。
不，他不能丢脸，不能在大殿之上丢脸。
“你不知？你一个工部尚书竟然什么都不知，还做的心安理得？”楚缙云的声音没有加重，然而那其中的质问让卫成锋一直支撑下来的信念在一瞬间崩塌，在他身后的卫如蔓见证着卫成锋的身子从剧烈哆嗦然后倒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听到了周围有人暗暗低语。
“卫尚书怕不是做贼心虚了吧？”
“哎，谁知道呢？之前他不是还替那位李公子说话呢吗？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宁家这回怕也是保不了卫家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做上这尚书的，我们不是心里清楚的吗？”
……
卫如蔓的眉头微微皱着，她冷眼扫了一下在场中所有人，亲眼瞧着那侍卫将死尸拖了下去，今天的一切，对卫家的赞扬和冷落，仿佛是一场设好的局一般。如果卫如蔓不清楚楚慕鸣退婚的原因，怕也是的被绕进去。
那么，那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进宫？
她可不信他费尽心思进宫只是为了送一封信。然而这位大人究竟是谁？
卫成锋已经匍匐在地，口中直呼“冤枉”二字，然而眼下这种局面，他的做法在所有人看来，都有些心虚，这圣上都还没判定呢，你就开始喊了，怎么？是不是怕死了？
身边卫景荣瞧见这一幕，低声提醒卫如蔓：“蔓儿，别出头，外公会处理的。”才刚回到卫家的他，虽然身负重要使命，然而到底还是本能的信任这位第一宰相，在他眼中，父亲算是被拖下水了，能不能清白自然不是他们卫家的人能够解释的，而唯一能够还给父亲清白的，也只有宁相了。
卫如蔓眉头微微蹙起，前世的她就是因为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这才导致最后即便被冤枉家人也不愿意出手相助，这一世，就算是卫成锋真的有勾结启明，作为女儿，她能帮助的也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只是，她的大哥，曾经那么热心的关心自己的大哥，为何这短短三年的时间中竟然变得这般冷情了？刚才的话语中竟然冰冷的没有一丝起伏。
就在这时，边上的秦施然冷冷开口了：“卫大人，圣上都还没说话呢，您放心，那封信中的大人可没人指出是您，且放心吧，你虽然碌碌无为但也总算不贪赃枉法，比起那些中饱私囊的可好多了。”
是人都听得出来，秦施然这是另有所指，卫如蔓感觉卫成锋颤抖的身子停了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当下直起身子，看向楚缙云：“回皇上，臣刚才绞尽脑汁，总算是想起来一事。”
卫如蔓心中无奈，也难怪宁相会觉得卫成锋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如今这处境，但凡是一个聪明的人都直接要求圣上清查，还自己一个清白，卫成锋这话，显然是想着栽赃了。
果不其然，在楚缙云的授意下，卫成锋略带一丝得意的一指最角落的京兆尹周扶风：“臣想起来了，之前臣的确是见过那个纹身的，不过不是在臣的卫府，而是在周大人的府上。”
“卫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周扶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起身，对着楚缙云便是一阵委屈控诉：“皇上，您可得明察秋毫啊，臣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更别说勾结启明了，还请皇上还臣一个清白。”
一直安静的几位皇子此刻终于有了动静。
楚慕玉嘴角微微勾起，朝楚慕真看去：“据我所知，这卫尚书和周扶风关系平平，何时居然能够到周府上了？”
“七弟这可真是问错人，四哥哪里能清楚这事情？”周扶风是谁的人，两人都心知肚明，要是真摊上，岂不是要让人怀疑了吗？
那边楚慕轩却是轻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七弟，当初你设计我胜利赌坊的事情，真以为能用大半家产换我原谅？”
此时此刻他说出这话来，顿时让楚慕玉面色大变。
今日这局自然是他布下的，为此这几日没真正休息过，如今成效还没看见，却是可以预见自己将一个干将折进去了。
“二哥。”楚慕玉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这两个字。
楚慕轩轻蔑一笑，鄙夷的瞟了他一眼：“怎么？七弟若是想感激我就免了，反正如今我便是一个逍遥皇子，父皇内心也是清楚的，两袖清风，你能奈我何？”
这话意思很明显，失去了胜利赌坊，如今楚慕轩就是一个光脚的，他还能怕楚慕玉这个穿鞋的不成？
楚慕玉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慕真这时候站出来当和事佬了：“七弟，二哥，之前的事情咱们暂且不谈，只是今日之事二哥你的确是鲁莽了，周扶风此人的确是个人才，若是失去了 ，怕是影响颇多。”
“那是你们的事情，干我何事？”楚慕轩一副虱子多了不怕痒的神情，依旧不屑的看着楚慕玉。末了还道，“我说老四，如今你还看不清楚局势吗？父皇都打算传皇位给小九了，你也别跟老七混着了，若是哪一日被盯上可不得善终啊。”
这话更是诛心了，甚至直接说未来大楚的新帝必然是楚慕鸣，楚慕玉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气愤的甩手转头，只是任凭边上的秦侧妃如何安慰，却依旧无济于事。
楚慕鸣和顾元修就坐在他们对面，瞧着几人的脸色，顾元修揶揄着：“看起来又是一场好戏啊，看到了没有？你就得跟他们好好学学，别整日的跟人和气，和气能当饭吃啊？”
“和气生财。”楚慕鸣小声道，然后他看到了顾元修砂锅大的拳头。
被威胁之后的楚慕鸣一脸郁闷，不过见顾元修脸上没有半分忧虑，不由问：“你就不担心你未来岳父的安危？这样下去，就算他洗脱了嫌疑，也肯定会惹得一身骚，谁还愿意跟他走近啊？”
的确，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如此。今日卫成锋能够将周扶风给出卖了，谁知道他日他会不会在自己背后捅一刀？官场上哪个不是人精？自然是人人自危。
顾元修倒是安静下来，最后长长叹息一声：“这就是个惹祸精，要是不为官了，怕是卫家才能彻底平静下来。”言语中他的意思很明显，巴不得趁着这次机会让削卫成锋的官位，不然卫如蔓的等人迟早都得被拖累。
楚慕鸣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旋即脸上便是苦笑：“父皇大约永远不懂你们想的是什么吧。”不然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周扶风的哭诉并没有引起楚缙云的同情，相反，在第一时刻花这位雷厉风行的皇帝已经派人去周府上搜查，而出于公平考虑，卫府也同样未能避免。
卫如蔓的心打从楚缙云吩咐之后便一直跳个不停，眼角一直瞄着卫景荣：“大哥，我若是记得不错，那日你归家没有带什么行李吧？”可千万不要是大哥这边出了事，要不然卫如蔓还真不好办。
卫景荣倒是一脸镇定，摇头笑笑：“怎么了吗？”
“没事。”卫如蔓嘴上说着，内心却无端的开始烦躁起来，不过眼角瞥到宁相不动如山的身影，这才恍然，原来是自己太着急了。
此次宫宴，与自己之前估计的完全不同，之前她以为最多那些人对自己就是小打小闹，然而却没有想到，居然摆了这么一场戏迎接，眼见着此刻依旧有些惴惴不安的卫成锋，卫如蔓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就在这时，她猛然发觉，身边卫景荣一直朝容嘉公主那边看去，不由疑惑转头。容嘉公主此刻正无聊的持着点心，也没那般幼稚的做鬼脸，倒是她身后宫女打扮的卫婉兮此刻也不隐藏了，抬起头直接朝卫如蔓笑笑，那笑意盈盈的眼中藏着什么，卫如蔓不知道，眼下她只感到无边的冷意。
“卫婉兮怎么也来了？”这些日子她不是已经被老夫人禁足了吗？
卫景荣脸上略带着一丝愧疚：“蔓儿，是我带婉兮来的，她说她一直都没有来过皇宫，想来见识见识，你也知道，以前我们……”
话说到这里，卫景荣便见卫如蔓冷了脸色，摆摆手：“大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以后你如果还想着卫家好，想着我和母亲父亲祖母好的话，远离卫婉兮。”
然而已经晚了！卫景荣暗暗感慨一声，面上却是温顺宠溺的点点头。
因为启明奸细的事情，宫宴的气氛一时颇为沉重，楚缙云见此，对着周扶风和卫成锋笑笑：“周大人和卫大人且放心，若真被冤枉，朕自然是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今日朕专门设宴，自然是要庆祝新年的，来来来，且放下之前的事情，咱们干一杯。”
当下众人纷纷应和，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欢乐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