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缙云听闻微微摇头，指着顾元修就斥道：“你这个泼猴，也不知是怎么投胎的，怎么也不像你父亲那沉静的性子。也不知怎的，竟会跟小九这木头疙瘩玩在一起。”
顾元修心中一动，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样儿：“皇帝伯伯说的什么话儿啊？您的众多儿子中，也只有小九跟我最合得来，自然也玩得来了，您也知道的，我一向这么潇洒自在……”
“哎呀，无怪乎安平王老是在朕面前抱怨啊，便是朕也真是对你无可奈何。”楚缙云一阵摇头，指着桌上的那些菜肴道，“好了，今日叫你们两个小子来就是为了陪朕吃顿饭，别想其他，啊？”
然而他特意说这话，顾元修却是和楚慕鸣对视了一眼。
大殿之上他可是直接留下两人的，现在才说只是为了一顿饭，谁信呢？便是外面的那些大臣也都不信啊。
菜肴很是丰富，然而顾元修和楚慕鸣两人却食之无味，反而楚缙云却吃的津津有味，而且还真如他所言，一顿饭之后便以政事繁忙为由，将两人赶走了。
楚慕鸣一脸沉郁：“元修，你说父皇这究竟是何意？”
顾元修刚撩拨了一个宫女，瞧着她面红耳赤的跑开，这才转身瞧着楚慕鸣这忧愁的面孔，顿时无奈的摇头：“喂，我说小九，你还真是死脑子。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父皇今日找我们去吃一顿定然是有着他的深意的，以后我们总会知道的，反正啊，我们估计就是棋子，蹭了一顿好吃的，你该高兴才是。”
“可是……”楚慕鸣还待说什么，却被顾元修打断了。
“哎呀什么可是？我看你啊就是想的太多，走吧，出去陪我好好喝酒。”说完顾元修直接揽着楚慕鸣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拖走了，末了还留下一句，“这皇宫里头规矩实在是太多了，还是出宫来的自在。”
楚缙云正在处理奏折，听着疾步而来的脚步声，轻轻抬起眉头：“出宫了？”
那老太监气喘吁吁，拂尘几乎要拖地了，忙点点头，抬头看向楚缙云时才发觉对方根本看不到，这才道：“回陛下，世子和九皇子已经出宫了。”
楚缙云依旧头也不抬：“一路上可说了什么？”
“世子说，那个路过的宫女挺漂亮的，若是她年满出宫的话，可以去找他。九皇子一直疑惑陛下为何突然留下他二人，世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楚缙云这才缓缓放下毛笔，笑着抬头，看老太监擦着脖子上的汗水，问：“如何？”
那老太监一愣，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眼睛眯起：“老奴看世子，虽是放浪形骸，也的确是像足了安平王，怕是没有那个心。”
“哼，有没有那个心谁能保证？当初的安平王若不是有把柄在朕手中，你以为以他的能耐，真不能起事？”楚缙云眉头高高挑起，底下的老太监嘴角就是一扯。
当初您可是用全军的将士的性命来威胁，那安平王幸好是个重情的人，一点迟疑也没有就交出了兵符，便是如此直到今日您也是时不时的怀疑他有造反之心。何必呢？
然而这话，他是定然不敢直言的，当下只得讪笑着回答：“这些年来安平王世子多是胡闹，有陛下宠着，是越发胆大了。”
“是啊，胆大包天了都。”想起这个，楚缙云眼中也带着笑意，“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朕看他怕是早早就猜到朕的心思了，却在这里糊弄朕。”
“可是陛下，世子若是有心的话，恐怕结交的便是七皇子或者大皇子了。”老太监说完便缄默了。
良久，楚缙云这才冷哼一声：“这臭小子就是太机灵了，也真不知道以后小九能不能制得住他。”
老太监没开口，楚缙云这话若是传出去的话，怕是满朝堂都得轰动。全因着此时的九皇子，便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风流公子而已，如何能够担当这样的大任呢？
然而，便是如此，坐在上首的这位要真是存心，造出一个新皇来，又有何难？
且说顾元修和楚慕鸣离开皇宫之后，顾元修立即放开楚慕鸣的肩膀，还嫌弃的拍了拍手，生怕上头有什么可疑的污渍停留在手头。楚慕鸣显然是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怪癖，见怪不怪：“刚才又是怎么了？”
顾元修挑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还不是你那父皇，也不知是不放心你还是不放心我，又派人来监听了呗。”
楚慕鸣神色未动：“父皇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废话，他怕的是我对你怎么样，我说小九，这么一想我真的很气愤，很想对你怎么样啊。”
楚慕鸣无奈摇头：“还能怎么样？”
他如今就是一副行尸走肉，若不是之前顾元修点醒，恐怕现在还在借酒浇愁呢。
“你说，当初为何父皇会答应那婚事呢？”宫门里九皇子府还有老大一段距离，两人却很有默契的并没有上马车，而是悠闲步行，这般惬意的神态自然是被各方派在宫门口查看的人看在眼中。
顾元修挑眉，轻笑一声。
还能是为何？他若是有这么一个有天赋却一直在糟蹋的儿子，肯定也看不过眼的吧？
那些个没能力的一直在叫嚣在闹腾，他却偏安一隅安静如鸡，怕是那位终于忍不住了吧？眼下估计只有楚慕鸣还没发觉而已，七皇子为何不去打乱身为太子的大皇子，偏偏会针对他？
然而有些事，是需要自己领会的。眼看着九皇子府近在眼前，顾元修打了个哈欠。
“好了，我已经将你安全送到了，我先回去好好补个觉了。”
楚慕鸣一时愣住了，没领会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后者摆摆手，很是逍遥的爬上下人牵来的马，一扬鞭，路人纷纷躲避，怨声载道，他却一骑远去。
“我真是疯了，问这个疯子做什么？”楚慕鸣愣了一下，很快摇了摇头自嘲了几声，视线扫了一下周边，很快入府。
安平王府，顾元修一进入其中便被门卫告知：“世子，王爷吩咐请您回来就去书房。”
顾元修眉头都没皱一下，默不吭声的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中，安平王叹息了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这才将手头的书放下。当初与楚缙云一起打天下，他自问是了解这位天子的，可是今日早朝他却将顾元修和楚慕鸣两人留下，着实是令人费解啊。他心中虽然隐隐有几分猜测，但还是不能肯定。
起身绕着书桌一圈，他抬头，就见顾元修一身痞气的看着他，还顺道挠了挠头：“老头子，找我啥事？”
话还未说完，那龟状的纸镇就飞了过来，顾元修一个侧身，就见那玉石在门槛上一断两段，他笑嘻嘻的躬身捡起，讨好的送到安平王身前：“我说老头子，好好的你糟蹋这么好的东西干啥呢？这东西值上千两呢，够我赌场押一把的。”
说完，顾元修也不看自家老子咬牙切齿的神情，挑眉伸手一撑，身子轻松一跃而起坐在书桌上，扬手就拿起刚才安平王看的书：“兵法？我说老头子你不是说自己年老了要修身养性了吗？怎么？这心还是蠢蠢欲动啊？”
后者气愤的从顾元修手中将书抢了过去，绕过书桌坐在椅子上，挑眉看着一脸不正经的顾元修，翻了个白眼：“他找你们俩去做什么了？你别说就是聊聊天啊。”
“当然不是了。”顾元修跳下书桌， 对他咧嘴一笑，“就是想跟我们俩吃顿饭而已。”
“当真如此？”安平王是不信的。
“老头子，我真怀疑你脑子里成日里想的是什么，这朗朗乾坤的，你的心思能不能这般阴暗。”顾元修鄙夷的瞧了一眼自家老头，一把抓过那断了的纸镇，再度咧嘴，“老头儿，我最近手头紧，这东西既然已经破了，就给我吧。”说完不由分说的塞入怀中。
对于这样无赖的儿子，安平王也很是无奈。
不过大约是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顾元修：“就你的心思光明，光明到半夜去兵部尚书府上，你敢说今日你文清叔叔这奏折，不是你的意思？”
“嘿嘿。”顾元修嬉笑了声，身子却是快速来到了门口，对安平王吐吐舌头，“就是我，你能咋地。”
“老头子，有本事你半夜也偷偷进入人家府上反驳我啊。”
“滚，你个兔崽子。”
……
“王爷，世子又去后山了。”片刻后，一个黑衣人闪身在书房中，他看向安平王的目光带着尊敬，语气柔和，无端的带着几分同情和怜悯。
原本还气鼓鼓的安平王闻言，黯然几分，然后很快就又勃然大怒：“这小子，从小到大就学会这一招。”
然而仅仅这一招，就足够用了。
一朵鲜黄的菊花靠在墓碑上，顾元修的眼眸渐渐湿润。
“母亲，我最近遇见一个很像你的女子，不是长的像你，而是那眼神。”
“母亲，我感觉最近要身不由己了，你说，我是逃还是留才好呢？”
……
“母亲，我想保护她。”
因为，当初的我没能够保护好你。
一整日，宁美清都没等到心爱的女儿卫婉兮的到来，最初她还会问，卫如蔓只得将丫鬟招来，宁美清仔细问了，又遣了去，然而第二次第三次之后，她的眼神便有些迷离了。
“小姐，您就安慰安慰夫人吧，在这样下去的话，我怕夫人会伤心影响身子的。”素雨在一旁都瞧不下去了，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然而卫如蔓却是无奈的摇摇头。
有些事实，如果是自己发现的话，也许是最好的。
行至自己屋中，卫如蔓的脚步突然一顿，转头对素雨吩咐着：“素雨，我想喝杯热茶，你去泡了来。”
素雨微微愣神，但很快便点点头离去。
卫如蔓细长的眼眸在屋中扫了一圈，旋即轻笑出声：“世子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