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前日看到青丘时的神往，方小蝶心中也是难过万分，若不是她提出剐心头血，江疏影也不会失血而死。

这一生，江疏影终究没有等到。

就在这时，忽然一片雪花从她眼前飘落，方小蝶抬头看，天空中竟然在飘雪花。

神之墓地四季如春，从未下过雪。

江疏影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九尾狐，天地也为她的离去哀伤。

众人一时都停止了哭泣，都惊奇的看着这一幕，雪越落越大，地下很快就积了一层雪。

秦元霜道：“掌门也不希望我们一直跪在这，都散了吧。”

众药奴这才擦掉眼泪站起身，慢慢散去。

众人散去，只有林若南一直跪在原地，才失了父亲，又失了师姐，而且这两人都是为了救她而死，这世上最伤心的莫过于她。

秦元霜三姐妹看着林若南，都是又心疼又难过的表情。

司徒慕和方小蝶对看一眼，两人走向林若南，司徒慕刚走一步，忽然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蹲了下来。

众人都吓了一跳，方小蝶忙扶住司徒慕，“怎么了？”

司徒慕抬起头，双眸竟然变成双瞳，方小蝶一怔，失声道：“应龙。”

方小蝶不会看错，其中一双瞳孔是属于应龙的。

司徒慕听到方小蝶这样唤他，整个人瞬间呆住，秦元霜她们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已。

方小蝶扶正司徒慕，盯着他的瞳孔，“应龙，是不是你？”

一连唤了三声，司徒慕的表情才终于慢慢有了变化，他有些迷茫，似乎不确定方小蝶唤的是自己。

方小蝶道：“应龙，你成功了，是吗？你要习惯你新的身体。”、

方小蝶发现，她说完之后，双瞳慢慢靠近，方小蝶大气都不敢喘，眼看着双瞳慢慢交汇，最后重合到一起。

双瞳重合的一瞬，司徒慕整个人也恢复了清明，方小蝶长吁口气。

司徒慕如梦初醒，问道：“怎么了？”

方小蝶道：“应龙与你已经合二为一。”

司徒慕一怔，方小蝶道：“我在你眼中看到应龙的影子。”

司徒慕眼中一亮，方小蝶忽然在他瞳孔中看到了一抹应龙的影子，看来炼心已经成功，御灵师与灵物已是一体相连。

秦元霜等人看的云里雾里，但见司徒慕没事，也都松了口气。

司徒慕和方小蝶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方小蝶紧张的问：“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司徒慕道：“没事了，别担心。”伸手轻轻掸去方小蝶头上肩上的落雪。方小蝶也伸出手拂去司徒慕肩头的白雪。

秦元霜她们一生守在这神之墓地，对男女之情从未涉猎，但却不是不懂，看着这一双璧人眼中只有彼此，心中也会有一丝感触。

司徒慕瞟了眼依旧跪在原地的林若南，方小蝶会意，走到林若南身边。

方小蝶蹲下身，轻声唤道：“若南。”

林若南不应，方小蝶又唤了两声，林若南依旧不动，方小蝶觉得不对劲，轻轻一推，林若南就倒在雪地中。

秦元霜等人慌忙涌过去，楚寻真和傅灵韵扶起林若南，秦元霜为林若南把脉后，沉声道：“没有大碍，只是伤心过度。”

三人将林若南送回去休息，司徒慕和方小蝶走进洞天福地，虽然斯人不在，但他们还是想再看看。

墨画和杏雨依旧守在其中，正在将江疏影的平日用的物什全部收起来，见了司徒慕和方小蝶，欠身拜了拜就退了下去。

‘物是人非’当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一个词，没了主人的洞天福地，一下成了冰天雪地，冷的彻骨。

一直安静的待在鸟架上顺着羽毛的小白见了司徒慕，忽然振翅飞到司徒慕面前，司徒慕伸出手，小白落到他的胳膊上，摇头晃脑的念到：“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方小蝶问：“它在念什么？”

司徒慕一脸震惊，但很快缓了下来，柔声道：“它在背诗经。”

方小蝶摸摸小白的脑袋，“这小家伙跟着江姑娘也变得聪慧起来。”

司徒慕嘴角扯了扯，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

胳膊一抖，小白又飞回到鸟架上，依旧歪着脑袋对司徒慕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司徒慕牵着方小蝶，道：“小蝶，我要将江姑娘的灵魄炼成灵物。”

方小蝶道：“江姑娘将自己的灵魄交给你，应该也是存了这心，若是能炼成灵物也好，江姑娘也算是换了个方式活着。”

司徒慕点点头，握紧方小蝶的手，“我们回去吧。”

出门时看到墨画和杏雨，方小蝶问：“江姑娘什么时候办葬礼？”

杏雨抽泣道：“小姐生前就喜清静，临走前也吩咐不办葬礼，立个衣冠冢也只是想让大家有个念想，大师伯吩咐明日就立。”

司徒慕点点头，这的确是江疏影的作风，“立衣冠冢时劳烦姑娘通知我们夫妻一声。”

杏雨应了下来，两人转身要离开，墨画唤住司徒慕，“两位稍等，我去取伞。”

司徒慕和方小蝶对看一眼，同时道：“不必了。”

外面大雪纷飞，两人搀扶着走进雪中，很快头顶就堆满了积雪，方小蝶依偎着司徒慕，“凡人都说白头偕老，我们现在也算是了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司徒慕轻声道。

“这句我听懂了。”方小蝶仰头看司徒慕。

司徒慕柔声道：“听不听的懂都没关系，你心里懂就好。”

不错，心里懂得就好，这一生，唯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回到迎宾楼，司徒慕立刻用元神去探炉鼎，果然那冰封已经全部消散，炉鼎上方紫气腾腾。

“应龙。”司徒慕呼唤。

“主人。”声音从炉鼎中传出。

“炼心已成功了吗？”

“回主人，幸不辱命。”

“只剩下最后一关了。”

最后一关，是炼魂，只有重新炼出三魂七魄，灵物才算真正重生。

“主人，应龙定当拼尽全力。”

元神归位，司徒慕睁开眼，方小蝶偎在他身旁依然熟睡。

这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方小蝶受伤后精神就不太好，似乎有些嗜睡，司徒慕睡不着，起身走了出来，走到门外，看着这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起小白念叨的那几句诗，心头有些苦涩。

“睡不着？”一件外套披上他的肩头。

司徒慕直接握住那只手，将来人拉进怀里，“怎么醒了？”

方小蝶道：“你在想江姑娘？”

司徒慕点点头，“心头有些闷。”

方小蝶道：“我当初第一眼看到江姑娘，就觉得她不像这尘世之人，九尾天狐夺天地之造化，太过完美遭天嫉。”

司徒慕道：“走吧，我们回去。”揽着方小蝶回到房中。

第二日两人早早就起身等候，外面大雪已经停了，外面一片银装素裹，但无人有心思欣赏这美景，片刻之后，墨画来迎两人，将两人领到了墓地，墓地中就只有秦元霜师姐妹四人和杏雨，杏雨捧着江疏影身前最常穿的一袭素衣。

师姐们四人亲自为江疏影挖了一个墓穴，林若南将那袭素衣小心翼翼放在一个玉盒中，再将玉盒放进墓穴中。

缓缓将土填上，立上一块墓碑，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说话。

等墓碑立好，秦元霜才道：“师妹这一生只有司徒公子和令夫人两位朋友，有你们送她，她肯定觉得安慰。”

司徒慕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满是苦涩。原来，自己才是江疏影最大的劫，若是没有遇到他，或许江疏影就能躲过那个预言。

方小蝶道：“事已至此，节哀。”

林若南的眼睛已经肿的不像样，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秦元霜道：“后日小师妹的父亲会与师父合葬，还请两位再多留两日。”

司徒慕道：“我们与林先生也算相识一场，应该的。”

两日后，依旧是神之墓地，依旧是这几人，林若南这次一直都没哭，等她父母合葬一处后，林若南甚至笑起来，“娘，你等了爹一辈子，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她对着坟墓重重磕了三个头，道：“爹娘，这次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在这好好等着我。”

说完站起身，从墨画手里接过包袱，走到秦元霜等人面前，“三位师姐，若南走了。”

傅灵韵撇过头，举袖擦掉眼泪，楚寻真道：“药都带齐了吗？”

林若南点点头，“带齐了。”

秦元霜道：“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切莫在任性胡闹。”

林若南又点点头，“大师姐放心，若南长大了。”

秦元霜道：“那走吧。”

林若南上前挨个抱了抱三位师姐，这才道：“我走了，保重。”

林若南走到司徒慕和方小蝶身旁，低声道：“我们走吧。”

司徒慕对秦元霜她们拱拱手，让方小蝶上了马，牵着马缰转身离开。

林若南走了几步，很想回头看一看，可她知道，若是回头一看，她就再也不愿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