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上前拱手一礼道：“今日下了早朝便匆忙赶去给母后请安，朝堂之上尚有几样疑虑未同皇兄道出，望皇兄宽恕则个。”
萧音垂眼，将手中的朱砂笔轻轻放下，手中一本奏折就这样批好了。
“唔，三弟言重了，朕也许久未去荣庆宫给母后请安了。”他叹了叹，“你知道，自从丽妃进了宫，母后就不大欢喜，见着朕也好似一股怨气未消，倒是你，常去陪陪她也好，就当替朕一同尽了孝罢。”
萧容再次拱手：“臣第在所不辞。”
“对了，今日，朕也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萧音缓缓走下台前，负手而立。萧容未料到他竟也恰巧有事找自己，便只好将那件事压回肚里。
“皇兄请讲。”
“也不是什么大事罢，左中丞白安，你可有印象？”
萧容眸光一滞，“可是京城白家？”
“正是。”萧音挑眉一咧嘴，这笑中看不出任何巧合。
萧容作出一副思考状想了想方道：“印象是有，只是从未有过交集。他，莫不是犯了何事？”他额前的青筋根根进入警惕的状态。
“哦，呵呵，不是犯事，白安有个二女儿，就是上次在皇后寿宴上，差点把姜家大女儿比下去那个，你可有耳闻？”
“臣弟…向来不喜打听这等事。”
萧音笑意更甚，往前踱出两步，又回头道：“朕听说，她那个女儿，聪明绝顶，美艳无方，你，可有何想法？”
萧容心口一凉，却很快掩饰过去，他依旧低垂着眼不去看眼前这个帝王，即使是同胞兄弟，可身在其位，难道会对所有人都做了戒防。
今日情境，隐隐约约中透着些凑巧。他似乎猜到了萧音与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了。
“皇兄圣明，臣弟今日，确是来向皇兄提一事的。”他咬咬牙，沉下眼色，恭敬道。萧音仰首笑笑：“哦？何事？三弟但说无妨。”
萧容垂首各安两侧，坚定道：“臣弟想求皇兄赐下一纸婚约。”
话音将落，萧音的脸色变了变，可很快又勾出一副笑，他抬手道：“朕知道。朕知道三弟你从年少时便替朕出征杀敌，立下汗马功劳，也是时候有个安稳的家了。朕都知道。不过这个事，还得再缓缓。”
萧容微怔，顾不得君臣礼仪，上前一步急问道：“皇兄，为何？”
萧音轻叹一声：“你的身份何等尊贵？婚事岂能说赐就赐？若不是个门当户对的，又怎能做皇家的媳妇儿。”
身份，身份，又是身份。他不过只想得一心人，相守一世，与身份家世有何想干？！若可以，他真想卸了这头衔，安安稳稳隐居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可他又不能就这样抛下自己的一腔抱负。他不能忘，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可是皇兄，臣弟已有心仪的女子…臣…”
“你是不是还想说，非她不娶啊？”萧音直接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话语，甚至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萧容默然，垂于身侧的手已藏在袖口里紧握成拳。来之前他就想过，皇帝或许会质疑几句，但应该不会予以太多重视，可没想到，此下连他自己做主的机会都没有了。
萧音见他不吭声了，语调也略略降了下来，走近他道：“三弟，你也莫怪朕太无情，生在帝王家，多少都是由不得自己的。你瞧瞧朕与皇后，便知晓一二了，连朕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婚姻，何况你呢。”
当初萧音还算年少，刚登基不久，朝中大臣与太后便急着要立后，以稳固根基。而这个能稳固根基的皇后，自然不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萧音自以为，自己能做到与皇后相敬如宾，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可是，即便是臣弟，又何须身世过高的女子呢，不过是求一人安安稳稳度过余生罢，皇兄一向明白臣弟，无心权势。”萧容的双目渐渐黯然，到了这一步，他更不能提姜家半句。
否则，自己讨亲不成，反而很有可能连累姜家。京城四大家之首的女儿，多数是要往宫中送的。若他此刻开口要，又未免显得狼子野心了些。
萧音嘴角一勾，似乎听到了自己满意的话语：“所以，朕也在为你思量此时。你年纪也不小了，又如此战功赫赫，深得朕心。这楚王妃，也必得是个衬得上你的女子。”
“那，皇兄以为…”萧容嘴角一抽。
“朕以为，白家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巧，白安的二女儿又是个如此尤物，与你正合衬。”
萧容瞬间只觉一颗心落入了千年冰封的雪窟窿。，冻得个半死。他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弄巧成拙的一天。
原本是要来求皇帝赐婚自己与云妨，从而打压白家。结果，自己把自己拱去给白家做女婿了？这是个什么天理。
见萧容脸色不对，又一声不吭，想是对这亲事有异议，萧音不好强迫他，毕竟这个形同自己左臂右膀的弟弟还是很有用处，于是缓和下了语气，试探道：“当然了，朕只是这般提议，若三弟着实不肯，那咱么再另觅她人。”
萧容脸色怔怔，但沉稳的性子不是这般容易被击倒的，他勉强勾了唇角，“臣弟但问一句，为何是白家。”
萧音微微松了松口气：“白安新近上的折子，大多都是照着朕的意愿去办事，朕还未开口，他就跟朕想到一块去了，朕觉，此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若是能拉拢一门亲事，到也是极好不过。”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就可拿他人的婚姻当做儿戏么。萧容第一次为自己生在帝王家而感到悲哀。即便是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他都没有这么想过，即便是当初抱着还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云妨时，他也没有这么想过。
可现在，他一颗心，冰凉彻底。
到后来，如何出了皇帝乾坤殿，萧容已恍然。他只知道临别时，皇帝还在嘱咐他要多与白家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