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哄着云芯将汤药喝尽后，顺手将汤碗往手边桌前一放：“你原可以请家中亲母入宫伺候的，为何却是我呢。”
这问题在她脑海里已许久，她觉得自己明白，又不明白，今日有这机会，便就问了出来。
云芯道：“我娘没有心计，我怕她进宫来了，我们母女俩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原是这样，同云妨想的也无二别。
“你今日若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失了礼，那即便是皇上在，怕是都护不了你的。”云妨想起今日在凤仪宫时，云芯瞧见那一堆堆赏赐时候，也的确有些失态了。
提起这个，云芯脸色沉了沉，“姐姐，你时候男人真的是那样见异思迁么。”
云妨冷不丁被这话怔了一怔：“娘娘为何这样说？”
“皇上曾说，若我为他诞下个一儿半女的话，从此他眼中也只得我一个。初初那几日，我也的确以为皇上眼里只有我了，但今日我才醒转，这原就是痴人梦话，什么只有一个，那都是不存在的。”
她边说边掩下眼帘，看上去期期艾艾。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也不会有哪个男人，一辈子只护一枝花。
云妨从前也不信，但现在，也领悟得透彻了。
“娘娘，说到底你还是没想明白，你口中所指那一人，不是旁人，不是普通人，是高高在上的王，你在下定决心要到他身边来时就该想清楚，他的眼里，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即便他这样说，也绝不会这样做。”
帝王家的男人最是无情，流连花丛，也从不会只停留在某一朵之上。
云芯听了，也觉得有理，担心里就是不痛快，她的眼圈也渐渐熬红，到底是因为得不到那一颗专心。
“我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但到头来还不是被伤得透透的。姐姐，你说皇上的心里，能有几分是我的？”
云芯问道，却问住了云妨，她该如何知道呢？自己又不是那个皇上。
“爱妃是不是在怨朕。”
姐妹二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渐渐走近的身影，徒然听闻这一声，也都被吓了一条。云妨赶紧跪在地上道了声皇上圣安。
云芯更是紧张不已，生怕刚才的话全被皇上听了去，然后降罪于自己。
可皇上却只是略略笑笑，叫起了她们，径自走到榻前，一把握住了云芯娇柔的小手，语带宠溺道：“怎么，是在怨朕今日未有如约而至，陪你一起用早膳么？朕虽然人不能来，心里却记挂着你的。皇后有喜一事，乃大荀上下的大喜事，朕和太后都十分重视，所以也不得不暂时冷落你了。”
云妨颔首静立一旁，头一次当场亲耳听着皇上说这宠溺的情话，她还是有些觉得别扭，可是自己与皇上本就不算投缘，也不敢贸然得罪他，只好当做一个人柱立在一旁。
云芯听罢，心里本就委屈，眼下更是委屈，小嘴撅得老高，依偎在皇上怀里，嗲声道：“嫔妾还以为，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就欢喜得将嫔妾忘了呢。”
皇上笑呵呵拍着她的脑袋，“傻丫头，朕何时这样薄情了？好了，今日朕就留下，陪你用晚膳。”
此时也已近黄昏了，云妨终是寻了个去小厨房盯梢的由头，逃离了那暖人却不暖她情的地方。
晚秋的夜已经开始凉了。
一转眼，又是一个秋过去了。云芯想让云妨陪同一块用膳，却被云妨婉拒了，那样的的场合，真的不适合自己。
趁朦胧夜色，她随意在自己的偏房用了些吃食，又觉自己一人闷得慌，云芯这丫头，有了皇上就顾不上她了，可又怪不得她半分。
于是，云妨只好就着寂寥月色，一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旧年开败的花儿，今时也依旧昂不起脑袋来了。那日她们一群未出阁的年轻女子聚首在此赏秋。
而今日，秋也将要过去，却无人再提。
回忆总是伤人的。
旧年今时，陈景州还是个鲜活的人。
而今日，他已长眠厚土之下。
云妨心里清楚，于他，也只是愧疚大于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默默为自己付出，而自己却从未想过要予他回应。
风过脸畔，丝丝寒凉。如今，连云芯都快为人母了，自己呢。
“夜寒露重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只是，却似乎比这个夜更凉。
云妨觉得有些累了，也不想再去顾及那什么所谓的礼节，于是头也不回，只静静睨着平静的湖面，道：“殿下不也是一个人来了这里么。”
萧容缓缓走近她身畔，“我听说皇上去了宜贵妃宫里，就猜到你一定出来了。你总是这样，不爱杵在那样的场合里。”
云妨背对着他，嘴角微微含了笑：“殿下还真是了解我，如若不然，也不会知道我一定会在这里。”
“我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说，但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你想听么？”萧容语带踌躇，似乎有些为难之意，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说的心。
云妨缓缓过身来，微微抬眼，月色下看清了他的面庞，只不过一个平淡的眼神，也总是能轻易掀起她心海的风浪。
“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我又岂有不听的道理。”她语气不再生硬，只是那份熟悉的淡漠，也依旧如此。
这下又换做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就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失一种风雅。
“如今姜家也出了个宜贵妃，我想，去求皇上赐婚的话，机会或许也该大了许多，你，你可还有那个心思。”
他迟疑的开了口，胸膛的活物却开始疯狂跳跃起来。
云妨一愣，脸颊瞬间如同被太阳灼烧般滚烫。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赐婚不赐婚的，殿下，以后这个事就不好再提了罢。”
她又背过身去，仿佛在刻意躲避他灼热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