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殿前所有人都遣退，独留她与云妨二人。
“快来这边坐下，还杵在那里做什么。”皇后冲云妨招了招手，这样子看上去，好像也无什么事，可云妨又怎能掉以轻心。
她谢了恩，缓缓走上前去，皇后一直笑眼相对，更让她心里突起小疙瘩来。
“娘娘唤我来，可有要事？”云妨坐下后，小心翼翼问道。
皇后莞尔，眼中深意尽显：“本宫唤你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不过是知道你入宫了，便请你来叙叙旧。”
叙旧？云妨心中咯噔一声。
“能同皇后娘娘许久，是云妨之幸事也。”云妨颔首微微一笑道。
皇后却微微敛了嘴角：“往日你进宫来，都必要的熬本宫这里走一遭的，可今时却怎的要本宫去传了？可是，要与本宫生分了？”
云妨忙起身一礼：“云妨不敢。只是旨意上是传我去贵妃宫里，云妨也不敢落个违抗圣意的罪责。”
皇后轻笑一声让她起身，“好了，本宫不过是说说，你瞧你急成什么样了。你我就同从前一样，不也挺好？可为何，贵妃一入了宫，你便要与本宫为敌了？”
云妨知道皇后这次叫她来，绝不只是叙旧这样简单。
“娘娘折煞我了，我只区区一介庶民，怎敢去皇后娘娘为敌。若是有何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但为敌一事，万万不敢。”
云妨一直低垂着脑袋，不去看皇后的眼睛。
皇后幽幽连说两声好了好了，又将手中书卷合上往桌上一放：“宜贵妃最近要忙着伺候皇上，这会又怀了身孕，也是该请个亲眷入宫来作陪，可本宫也不明白，为何就请的是云妨你呢？”
云妨只觉后背一凉，却又不得有片刻迟疑，道：“回娘娘话，许是在府中时，宜贵妃与我就亲厚些。”
“云妨，你从前的事，本宫知道的还少吗？今日，本宫要的是你的实话，不是敷衍。”皇后冷笑一声，也越发森然。
云妨愣了愣，看来皇后是要来找她摊牌的了，于是她也不打算再畏缩下去，她知道，就目前而言，皇后还不至于要同她决裂，不过是中间横了个云芯而已。
“若娘娘非要我给个实话，那么实话就是，各相安好，才是最妥当的局面。”云妨沉了面色，却未收起笑意，抬眼定定睨向皇后。
皇后也未预料到她会这样说，微微蹙了眉，道：“各相安好？是什么意思。”
“娘娘既然也清楚宜贵妃是从姜家出来的，她的背后自然是整个姜家。若换做寻常妃子，娘娘想要如何打压，都轮不到我插手，可这次，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我不得不出手相助的人。娘娘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云妨说完，皇后的脸色忽然青一阵白一阵，却还是要隐忍不发，她微微眯了狭长的凤眼，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本宫对宜贵妃做点什么，你就义无反顾的要同本宫为敌了？”
“娘娘若当真要如此，云妨也无法。只好一切从心。”云妨说得淡然，也丝毫不怵。
皇后冷哼一声：“你怕是忘了，当初本宫是如何帮你的！现下倒好，还帮着旁人来与本宫作对了？那个宜贵妃，本宫又不是不知道，乃是你爹弟弟的女儿，同你也不过是堂亲姐妹，说什么深厚情谊，本宫怕是不会信的。她如今入了宫，跟本宫争皇上，那就是本宫的敌人，而你要如何抉择，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云妨的心冷不丁抽了一下，她没想到，皇后竟然真的要同她摊牌了。
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来找自己说说而已，并未做出什么实际的事来，云妨知道，她大抵还是在忌惮什么的。
于是云妨也不怯，只是起身一礼道：“可是娘娘的那个敌人，却牵连着姜家荣辱存亡，娘娘觉得，我该如何选择呢？”
她语气坚定，倒让皇后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脸色也有些回暖，眼神瞟向别处，似陷入了某一刻的沉思，半晌才寥寥开口，道：“云妨，或许你不知道，身处本宫这个位置，有多少个无可奈何。”
“娘娘已是一宫之主，膝下的四皇子又颇得皇上太后的宠爱，于常人而言，这已是天大的福分，娘娘又怎会有无可奈何呢。”
云妨缓缓道。
皇后听完，也只是落寞的笑了一声，眼神里大多是幽怨和不甘。
“那又怎样的，身在这个位置，旁人能做的事本宫做不得，不能做的事，本宫也做不得。你说本宫是不是无奈？四皇子虽已过继到本宫膝下，可到底不是亲生，若他日他真的荣登大位，得知了自己生母当年惨事后，你觉得，他对本宫又该如何？”
云妨眨了眨眼，浅浅笑了笑，道：“娘娘此言是多虑了，四皇子眼下都还是个襁褓的婴孩，若真有那一日，当年旧事也早该被岁月洗刷得一干二净，娘娘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本宫杞人忧天？呵，那么本宫问你，若你心爱的郎君日日流连她人床榻，你又该如何？本宫还以为，皇上回心转意，又瞧见本宫的好了，却没想到，年年都有新人被送来，今日这个妃子，明日那个妃子，本宫也就只有独守空房的份，还不能说，不能怨，还要做到心胸大度，宽厚示人，每每瞧见她们那些侍了寝的姿色满面红光的来给本宫请安的时候，你可知道本宫的心里有多苦？日盼夜盼都盼不到的那个人，却总轻易让别人盼了去。”
皇后的眼里绽出幽怨的光来，眼角微微泛起红色血丝，身在这个位置，多少都有苦楚，身份高了，地位高了，更要守好自己，又不能让别人捡闲话说去。
云妨心中还是有所动容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比起自己太想好好守护的姜家，皇后的这点苦衷也不见得有多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