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正欲屈膝行礼，云芯遣退了殿中的下人，起身扶起云妨，要她不必多礼。

“宜妃娘娘抬爱，可是礼数自然要守的，否则让别人瞧了去，又该有微言了。”云妨道。

云芯却笑了，“云妨姐姐向来恪守规矩，打小我就知道。不过，我既能住进这里，能坐上那个位置，这一切，姐姐也是功不可没。”

云妨不解，“娘娘此言折煞我了。现在，您已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了。”

云芯却拉着云妨到座前坐下：“要是没有姐姐，我恐怕还当不成这主子呢。”

云妨也不再与她客气，顺着此话就问：“那么，您是如何在短短时日内，由婕妤坐到这高位的？”

她本想问，是否当真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才会如此。云芯的笑却开始泛起些苍凉。

“若不是皇后娘娘照拂，恐怕我现在都还是在下边慢慢熬的婕妤。”她道。

云妨更为疑惑，此事又同皇后有何关系。

“皇后娘娘，是否于你为难了？”云妨问。

云芯摇了摇头，“姐姐，我说出来你可会信？入宫这许久，我从未真正侍寝过。皇上，就还是那遥不可及的一颗孤星。”

云妨愕然：“你不侍寝，皇上又怎会许你高位？就算是皇后照拂，也必然不成的。”

云芯笑了，“这便是关键所在。只要皇上翻了我的牌子，或是来我的宫中，我都会劝皇上去看望皇后。起初我刚入宫那会儿，皇后常来看我，我私以为是因着姐姐的缘故，皇后便同我多亲近些，但后来才发现，并不是如此。”

云妨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每次来，便同我说皇上与她之间有多恩爱，那忠贞的感情似乎已容不下旁人。我初以为，皇上果真是如此情深义重，心里仰慕之情便又更甚。终于，我等到了皇上。”

“当他走近我时，那王者的气势将我团团包围。我才知道，自己深陷了。可是，我因太紧张，又想起皇后常说的那些事，所以伺候得十分不当。皇上还未碰我，一怒之下就走了。”

云妨听到这，不免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那皇上可有怪罪于你？”

云芯仍是摇头：“皇上临走前，我叫他去看皇后娘娘，我说，伉俪情深，没齿难忘，寥寥深夜，皇上不好让皇后娘娘独守了空房。而翌日一早，我去皇后跟前请安时，她独留下了我，还说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进到我这样乖巧的妃子。”

云妨大概知道了，应当是云芯让宠与皇后，皇后才肯这样甘心让她登上高位。

“不久后，皇上又来了，可是，他只与我下棋写诗，谈天说地，却总是在深夜离去。我也就在皇后的庇护下，越走越前。”

云芯的眼里是有不甘的，可是不甘也没用，她根本掌控不了什么。

云妨还以为她是得了晋封，要自己入宫替她欢喜，却没想到，原是来找她诉苦的。

“你若是觉得心有不甘，也大可婉转的痛皇上说道说道，何苦闷坏了自己。”云妨安慰道。

云芯却摇头：“姐姐，你不知道，皇后也跟我说了，伺候皇上什么的，她并不在意，只是要我事后喝下一碗汤药就行。”

“那，你都照办了？”云妨只觉浑身发冷，她竟不知道，皇后的心思，也有这般狠毒的时候。

云芯抿唇，点点头，她似乎也知道那碗汤药是什么，意味着什么，即使不想，却无法逃避。

皇后至今未有子嗣，膝下也只有一个过继的养子，但养子毕竟是养子，再亲也不如亲生的。

况且不久前，丽妃就已毙命老钟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

皇后更是有恃无恐，她开始疯狂的阻止后宫妃子生育，但自己的肚子却总也传不出什么消息来。

虽说同云芯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自己如此为皇后尽忠，她不肯放过姜家的人，这让云妨心里顿生嫌隙。

云芯又问了些关于白家的事，云妨没说最近被袭击的那一次，只道各相安好，白家不主动出击，她也不会主动去寻死。

从云芯宫里出来，偌大的荣耀高贵，却掩藏不住由里而外渗出的寂寥。云妨出了洛芙宫，没有直接出宫去，而是去了凤仪宫。

皇后正在殿中逗弄着四皇子，几日不见，四皇子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见着云妨进来，皇后露出笑意：“今日你怎么有空进宫来了。本宫还正想着去传你呢。”

云妨见了礼后嘴角微露恬笑：“娘娘平日里宫务缠身，我这不请自来的叨扰，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将四皇子交由嬷嬷带了下去，对云妨道：“也不见得是忙的，只是身旁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那真是闷得慌了。本宫记得，是宜妃昨日晨间来奏请，说邀请娘家的姐姐入宫省亲，本宫寻思着，多半是你罢。便允了。还以为你早就出了宫去，没想到竟还记挂着本宫，晓得过来看看。”

皇后似是极满意云妨这次突然前来。

而云妨却存着别的心思。

她知道云芯为何浪费难得的一次与母亲团聚的机会，竟请的是自己入宫，那必然是有话要说的。而这些话，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说与她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旁敲侧击，要云妨替她想办法，助她走出困境。

云妨本也不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皇后还是高高在上的六宫之主，得罪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在来凤仪宫的路上，她也不禁权衡了利弊。她先前十分痛恨二房母女的原因，正是她们吃里扒外的背叛行径，自己家的人不护，听从别人挑唆，这算是个什么说法。

于是她决定，自己不能步二房的后尘，成为那被人诟病的小人。

姜云芯纵使与自己再没什么感情，但总归，她还是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