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妨看着姜云柔貌似关心，却心有算计的眼，心里面为日后家族的命运一阵阵地泛着冷。
虽然是堂亲，却也都是血脉至亲。
可在她们的眼里，只有眼前的那点利益，和不管不顾地向上攀爬，不顾一切地想要爬到她们所以为的顶峰。
这过程，她们舍弃亲情，甚至是人性。
为了那她们所以为的顶峰，而去污蔑、甚至是要了她命。
只因为，她们觉得她享受到的这一切都该是她们的，却不会去想，除了这些外在的虚荣，她们的衣食住行，又哪里差了她们。
她们只看得到她作为嫡长女的人前的光鲜，却不知道，这份光鲜的背后，是责任。
面对着这样的姜云柔，姜云妨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上一世，先是大哥遭人诬陷，被判定通敌，斩首。蛰伏数年的白家一举击破了姜家百年的基业，顷刻间分崩瓦解，然后就是父亲突然锒铛入狱。
在姜家一头雾水中，十数条大罪兜头而下，无数的脏水尽数泼来，姜家其他身居要职的人也都抓的抓，关的关。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变，数条重罪加身，一时间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整个姜家都危在旦夕。
而大多数的姜家人已经身处于噩梦中，还犹自不愿意醒来的喃喃地问着，怎么会这样。
皇上要灭姜家整族的流言四起，已经濒临溃散的姜家人，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姜家彻底地乱了起来。
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她，软弱、幼稚，却在大哥去世后，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姜家，被迫的长大了。
她是软弱、幼稚，却也不曾忘记她是姜家的嫡长女。
她放下了所有，甚至是最后的尊严，去求萧容，去求一切她认为能帮到姜家的人。只要能救到姜家，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只要，谁能帮她一把，救救姜家。
现在想来，那种自尊被踩在人脚底下，还兀自祈求着谁，能帮她一把的日子，姜云妨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那些日子里，一直高居人上的她被迫跌入尘埃中，生活里除了嘲弄与讥讽，就是冷漠和同情。
可她费劲了全力，好不容易才求来他人的出手相助，却因为自家人“大公无私的揭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她再努力，也是杯水车薪。
那个时候，姜云妨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她怕的直打颤，拒绝着接受这一切，却无法去逃避。
每日里，睁开眼睛就要为分崩离析的姜家去奔走，夜里，一整夜一整夜地看着那无尽的黑。
为求活路，那些整日里享尽奢华，十分讲究体面的姜家人，撕了那份矜持，哭天抢地地竭尽所能地抢夺着家里的财产，然后四散而去。
这还是好些，更有甚者，竟然为了能保自己一条命，而不惜抹黑姜家，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作证。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最后的挣扎，只会成为落井下石者的笑柄。那些自私自利的宵小之徒，最后都因为他们作证，害人害己。
原本皇上写的手谕是姜家虽然罪恶滔天，死不足惜，应判即日抄家，灭九族。但念其曾护国有功，姜家女子及五岁男丁格外开恩罚为奴籍，免得一死，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
可的因为那些为求苟且偷生的人的作证，大怒下的皇上一直下令：即日起抄姜家的家，灭九族。
除了她因为嫁给了萧容，入了皇家的族谱而侥幸苟活外，姜家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连大嫂井菱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都没有被放过。
九族！几千条人命啊，全都没了。
姜云妨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每天站在菜市场里，踩着姜家人的血，看着姜家人哭嚎着，人头落地。
当最后一颗姜家人的人头滚落在姜云妨的身前时，早已经泪干了姜云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心里头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不让我也一起死了。
胸口的剧痛再次传来，姜云妨缓了缓，再次睁开眼来。
“嗯，吓到你们了吧。你我自是放心的，只是笙言她们毕竟是第一次来，我也是想着能让你和她们一般放松的玩一下，才陪着过来的，没想到竟是自己除了事，扰了你们的兴致。”姜云妨道。
姜云柔柔柔地笑了，“都是一家人，大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若是不舒服，就好好的在这里休息就是，等上午诗会散了，我自会带着她们去牡丹园里好好看看牡丹阁主伺候的珍品牡丹，也让她们长长见识。”
姜云妨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许多。等晚上我回府，想来你也会把她们照顾的很好。”
“大姐晚上要回去吗？”是晚上吗？若真是如此，倒是解了她的担忧。
姜云妨点了点头，“晚上有灯会，虽然不及十五街上的热闹，却更多了分精致与趣味，若是错过了就可惜了。倒时候天黑人又多的，我怕你一人照顾不过来，想着还是等今晚的灯会过了，我再走。”
姜云柔心里面笑了笑，虽然她突然的病了，让她很是忧心了一阵子，怕她直接就回了家。不过，好在姜云妨总是傻的把庶出的也当嫡出的妹妹一般看待，果真如她想的这般，不会就这么的把她们就这么的留在这里。
一年一度的牡丹诗会，不止是白日里的比诗和赏花，更有晚上百花齐放的花形灯会，挂满听春园。
这是所有人都可以共赏的，也是每个来牡丹诗会的人，最喜欢的节目之一。
也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
姜云柔得了自己想知道的话，便关心了几句，就退了下去，参与到难得的牡丹诗会中。
而姜云妨则看着再次关上的房门，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帐。
如果说在上一世，谁为了一己之利，卖姜家卖的最狠的话，非姜家主枝的二房无疑。而姜云柔，则是其中出谋划策的主谋。
甚至，为了爬上高枝，连以往的矜持都不要了，主动的爬上了户部尚书的床。
原本，姜云妨想着既然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那她也不想为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做清算。
只要，她改变了姜家的命运，那么，这一切，也不会再来，不会发生。
可看着姜家处于危机中，姜云柔不思一家人的和睦共处，却总是绞尽脑汁的想残害于她。
上一世姜家倒台，姜云柔为了苟活可以出卖姜家；那么，这一世，如果给她足够的动机，姜云妨相信，她照样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出卖姜家。
她见多了姜家的血，即使她再想报复于姜云柔，也未曾想过要了姜云柔的命。
可现如今，距离动荡的姜家已然不远，姜云妨怀疑，留着姜云柔这个日后会害了姜家的人，好好的活着，是不是真的对。
玉翠看着姜云妨突然迸发出凛然杀气的双眸，心里面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想到刚刚离去的姜云柔，玉翠想问，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大小姐想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而她和玉环所能做的，就是听从大小姐的吩咐，成为她的手，她的刀。
这是她们曾对着主人发过的血誓，此生不变。
“玉翠，现在什么时辰了。”姜云妨把自己往被子里面埋了埋，问道。
“回大小姐，刚到巳时。”玉翠回道。
姜云妨算了下从牡丹阁到姜家的来回路程，想这玉环也快要过来了，便道：“等会玉环回来了，就让她以伺候为名，让她在外面看着姜云柔几人。”
一个灯会而已，还是在牡丹阁中，就算是放姜云柔带着其他人在这里晚上游玩，也不会出什么事。
姜云妨早不是当初的姜云妨，她有心离开这里，自然不会再碍于她们这些当事人都不在意的情分。
她只是在给姜云柔一个机会。
在她面前死去的姜家人太多了，她不想再看见。
可若是姜云柔死性不改，日后定然是个祸患。
姜云妨现在本来就是背水一战，凭的不过是重生一世的未卜先知。若是这其中再添变数的话……
姜云妨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她能老老实实地参与这次的诗会，姜云妨便如之前所想，给她一个生的机会。
若是她坚持作恶到底，姜云柔，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想到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姜云妨倒是会心地笑了。
母亲可真是明智，早早的给她找来了玉环和玉翠二人，在她左右护着。身手高超不说，对她更是一片忠心。
否则，她即使有心给姜云柔一个机会，她无力自保，也不敢贸然涉险。
姜云妨让玉环在外面看着姜云柔二人，与其说是单纯的防备，倒不如说是想从中能看出些马脚来。
毕竟，只是防范还是不够的。
安全起见，还是能趁着白日从她们二人那里能探听出来什么。
有备无患嘛。
不过，姜云妨揉了揉已经好了许多的胸口，以姜云柔那谨慎的性子，恐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