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夜，一只冷彻入骨的手搭在云妨肩上：“夜深露重了，你回去吧。”
我会为你做所有你想做的事。
云妨拢了拢胸前衣襟，是凉了些。只因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心凉。又因身旁站了个凉薄的人，身凉。
“今日倒叫殿下瞧尽姜家的笑话了。云妨斗胆，请求殿下就当今儿个什么也没发生过。”云妨垂首拂了一礼，浅浅月下，她晶莹白润的肌肤扎进萧容的眼里。
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不顾一切。
“我为何要听你的。”
原想离去的脚步又顿下，“楚王殿下不该是与姜家过于亲近的人，亲近到，家事也可干预。”
那双亮闪闪的水眸迎上那阴鹜的眼。
于情于理，都该如此。若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皇上，少不得要疑心楚王的动机。况且，他二人的情缘，早已于上一世了了，从此萧姜是路人。
“你倒是挺会顾全大局的。”萧容嘴角一弯，哼笑一声道。
“女儿家不知朝堂中事，只求个合家安稳便罢了。”
“那你可安稳了？你的心，可又安稳了？”
你明明还惦着我，记着我，嘴上却倔强一如从前。
“殿下若要继续问这些，那可就唐突了。”
话音将落，一双十指猛地扣住那娇弱的双肩，指骨微微蜷起，一使力，便将那可人儿拉至近前，四目相望，瞳仁儿骤然放大。彼此气息相融，两颗毫不设防的心浑然乱了节拍。
“唐突？本王乃堂堂楚王，要你一个士族女子，可还是绰绰有余的，何来唐突一说？”
他笑得越发邪魅，单翘的那唇边微露出白森森齐整的皓齿，隐隐约约，像回到了某个时日，两个有情人也是如此这般暧昧相望。
“殿下，放开我。您失礼了。”云妨假意镇定的冷冷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心怀中的那只莽撞的小鹿，可是细微的轻喘还是出卖了她。
这副面容，依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样子，不曾变过。唯一变的，是那双冷漠的眼，仿佛早已看透世事，勘破喧嚣红尘。
但其实他也怕的。怕她真真于他无心了…
“嘘…”萧容竟轻声示意她不要做声。
云妨脸色依旧淡漠，但也听话的不再造出声响。很快，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假山的另一处飘了出来：“我说，你们俩儿怎么在此鬼鬼祟祟的。又在合谋什么？”
姜云思从旁的秋景长廊路过，晃眼打着灯笼便瞧见姜笙言和林文昌二人在假山那处说着什么，于是边往那处走去边扬声问道。而她浑然不知，假山另一旁的树下，还藏着两个窥探秘密的人。
笙言见是云思来了，草草拂了一礼便怒叹道：“云思姐，都怪他，这事儿搞砸了，云柔姐该拿我是问了吧！”
林文昌一看，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来了，连忙摆手无辜道：“我的大小姐诶，您可别这么说，你将灯笼换于我，我也拎着灯笼下聘来了，可是，可是这云妨小姐不乐意倒不说，半路还杀出个楚王来，这可都怪不得我了。”
笙言的注意力瞬间被楚王二字带去，幼齿的哼了一声，道：“都怪这楚王，什么时候来不成？偏偏这样巧？”
“哼，我看啊，人家是有备而来的。”云思轻轻转了转手里灯笼的细杆子，阴测测道。
“此话怎讲？”笙言和林文昌异口同声问了出来。
“怎讲？还需如何讲，明摆着是看上那臭丫头了呗。”云思丝毫不顾及的脱口而出。
林文昌猫着脑袋环视了四周后赶紧竖起食指架在嘴边：“嘘，嘘，那可是姜家大老爷的嫡长女啊！你们，不要命了？！”
云思不屑的飞了他一眼，“瞧你那窝囊劲儿，怪不得一事无成呢。”笙言在一旁附和道：“就是。”
林文昌纵使常被说风流，但这般吝啬的言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的。
树下那抹清烟冷色，斜嘴低低笑语：“倒是没猜错。”
云妨扭头看去，“你说什么？”
“无事。”
姜云思也懒得再与他们打嘴仗，此次前来是有事情交代的，她叫停了二人，清了清嗓子道：“云柔姐姐说了，这事儿还没完呢。云妨那丫头不是不乐意嫁么？那便好，咱们就来个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如何做？”笙言一脸疑惑的望着云思。
云思将狭长的目光投向了林文昌，吓得他连连摆手：“别别别，二位好姐姐，这等事，你们寻别人做去吧，甭再找我了。我这就告辞，叨扰了。回见。”
说完就想抽身跑走，被笙言一把揪住袖子，“事儿做到一半就想全身而退？休想！”她扭头对云思说，“云柔姐需要他作甚？”
云思嘴角微微一勾，“哼，今晚三更时分，让他跟云妨——圆房。”
林文昌吓得双腿一哆嗦，跌坐在地，笙言也被惊得长大了最嘴巴，半晌也合不上。
大树底下的云妨冷冷一笑，如同寒冬腊月的雪，冻得人直哆嗦：“一群蠢货。姜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群龌龊不知廉耻的东西。”
萧容没有侧目看她，不用想，那面色一定阴沉至极。她还是笑起来好看，就像城中一夜之间盛开的花海。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他真的很不明白，明明是一族姐妹，却要这样明争暗斗，且手段极其厉害，丝毫不留情面，如此，究竟为的什么？
只是一门世家，为了夺权掌事，便斗到如此，那么，皇家呢？
云妨微微一笑，妖艳如毒物曼陀罗，“殿下，不知您可曾听说过‘一花开罢，百花杀’呢？”
她们只是想要过得更好，便不惜要将我狠狠踩在脚下，甚至，喝我的血，拔我的皮。云妨的心瞬间被这样的事实撕扯得四分五裂。
可是，她们这个计谋又太过幼齿了。
“我倒是听说过，自古红颜多祸水。”他戏谑一笑转身看向她。
“人定胜天，我命只由我。”她纤长的睫毛上下一摆，恭敬朝他一礼，转头就走向身后的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