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房间里，子曜一个人仰躺在沙发上，她看着手上的几页资料，她的睫毛浓密卷翘，眼睛如同秋水一般，精致的五官带着一股子灵气。
资料上白纸黑字，有人的名字。
就像一个甜美的黑色漩涡，这是一场阴暗的预言。
房间里子曜的房间没有拉上窗帘，此时此刻，窗户里透出来的暖涩灯光犹如一枚温暖的茧。
正午时分，太阳早就穿破云层，悬挂在头顶上方，光线和温度都比清晨时分来的剧烈的多，但其实无所谓光线所带来的温度高低因为此时此刻子曜和段苏南正坐在咖啡店里，享受着咖啡特有的浓香。
段苏南是一个容貌其貌不扬的人，但是子曜却知道，其貌不扬下面，往往隐藏着很多，越是平静的水面。下面隐藏的东西就越多。
段苏南不太喜欢子曜，不明白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是怎么取得程绍的信任的。
脑子里咕噜咕噜转起来，段苏南还是慢条斯理地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我一直很好奇。不如说，我们都很好奇，”段苏南对着子曜笑了笑，平静无波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好奇都没看出来，他说道“你是怎么同意和少爷一起共事的？你……你的身手，很像……”他住了嘴，子曜心里明镜一样，却就没有说话。
良久，子曜眨了眨眼睛，轻轻地笑了笑，面容一动，仿佛阳光下的湖泊。
那个光影半明半昧的午后，一切都恍恍惚惚，唯有男人伸过来得手是那么真实，在磨旧的记忆里怎么也褪不去颜色。
鬼使神差的，子曜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双宽大的手中，扬起头来一笑。
我们是结伴而行的野兽，各有所图。
我们之间，半明半昧。
“你有喜欢的人吗？”段苏南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地问道。
子曜笑眯眯地摇摇头，对一个杀手而言，这个问题。很蠢。
不能有爱，不能相信爱。如果相信，下场一定凄惨无比，因为将爱之人，都是蠢货。
子曜其实如同绽放的鲜花一样鲜艳美丽，她性情坚定，心中却开满了细密的蔷薇，别人如果想要去嗅一嗅那花香，必定会被那沧桑人世的坎坷所刺伤刺痛。
从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爬出来以后，子曜就下定了决心，世界想要毁坏我，我就要用鲜血弥补我所失去的，即便上天阻拦我，我也要将天一并毁去。
……人终归是要被这个世界玩弄于掌心之中的。
两个人今天其实也没什么大任务，只不过是去接头要人，段苏南无所事事地拎着自己的手机玩，子曜开车，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少了起来，毕竟这车是一路往郊外去的。
子曜来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她很少开车，也不耐烦开车，毕竟开车不能无所事事地左摇右晃，也不能看她放在车垫下面的笑话本。
“你来开，我不乐意了。”子曜想什么说什么，仿佛她的嘴就是一面显示器，她心里头想什么，显示器就显示什么，这样虽然很容易得罪人，但是这世上有不少人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呢，大概就是因为子曜这张嘴，所以她当杀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生意。
段苏南倒是没什么介意的，子曜实力强劲，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她是个女人，段苏南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意识的，于是二话没说，主动跟子曜换了座位，自己开车。
子曜把座椅放倒。整个人懒散地躺在上面睡觉，她很少出主宅，出了也是有任务，其余时间都穿着袖子宽大的古怪衣服到处跑，但是外出的时候还是正儿八经的衣服的，这会儿就穿着正正经经的短袖短裤，露出纤瘦的四肢来。
她平常都是夜晚活动，所以皮肤苍白，四肢纤瘦，但是段苏南并不敢看轻她，毕竟这纤瘦的四肢很有可能给自己卸下来一点东西。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了，郊外暑气不比城里，被水泥困顿着，蒸发得晚。郊外已经凉爽下来，偶尔有蜻蜓飞过，子曜看了一会儿，眯着眼睛说道：“明天要下雨了。”
段苏南才不听这些废话，他才不管别天是下雨还是下刀子，他就是只管今天过得痛快不痛快。
这会儿显然是不痛快的，因为站在这片占地不小的别墅群主门前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答。
“怎么回事？”段苏南有点不耐烦，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难道是他们没有提前得到通知？”段苏南说。
子曜在车子旁边站了一会儿，无所事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段苏南叹了口气，还没等他一口气叹完，门就缓缓开了。
子曜伸着头，看着门后的人，先是两个不认识的人……然后——“龙江，”子曜挥了挥手，对门后的男人打了声招呼。
龙江没能料到大白天能看见子曜，微微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笑出来，段苏南也是惯常见的，只不过一个白天见，一个夜晚见，总归是岔开的。
龙江将两个人迎进去。
子曜随意地看了看周围，周围静悄悄的，偶尔有响动，也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安静地走过去。
她一般都是深夜到访，毕竟不太喜欢大白天乱窜，她就是个夜猫子，身手灵巧，夜晚没人给开门也能窜进来，只不过今天头一回从正门进来，还是大白天，不免觉得新鲜。
新鲜劲还没过完，龙江就跟子曜说：“我们接到通知了，但是没能想到会白天来。”毕竟子曜永远是深夜到访，她也不害怕，一个人带走一个或者两个犯下恶事的人，也不知道那纤瘦的身体里有多大的爆发力，能制住那些人。
“饶清远呢？”子曜问了一句，龙江回答道：“在里面。”
饶清远是个很奇妙的男人，子曜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她深夜到访，看到了许多稀奇古怪又好玩的事情，这个人，学的专业和现在做的事情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出奇的背道而驰，这个人身手没有，手段确实心狠手辣，就像程绍，程绍虽然身手不算很好，但是对付一般人三四个是没问题的，毕竟夜路走多了，不免害怕和提心吊胆，子曜也教过程绍不少技术，但是这个饶清远，真的完全是靠着别人的护驾。或许真的有事情了，他也就只能喊着“护驾！护驾”了。
这次饶清远出来的时候面带怒容，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子曜还有点好奇，她打量了一下饶清远，饶清远平时很少这么失态，而且总是温和的衣冠禽兽样，和程绍一个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从上到下怕都不是什么正常货色。
“子曜，段苏南。”饶清远神色管理了得，很快就镇定下来，问道：“这次几个人？”
段苏南开口道：“一个人，但是必须成功率高，而且是s。”
s，意思就是有去无回。
饶清远面色不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龙江，你下去安排，告诉那群人，就是s，没有把握的，不想死的，都不能参加。”
龙江点点头，下去了。
很快就带过来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眼神里透出一股子凶狠，段苏南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子曜在旁边听着，对着段苏南点点头。
什么都没有的人反而最不好控制，就像这个人，有妻女，只是犯了杀人案。潜逃在外，s级任务是有去无回，但是相应的，会有酬劳打给那妻女，够他们活下去。
几个人站起来，饶清远没动，龙江把几个人送出去。
进了车，子曜突然起了玩心，她对段苏南说道：“别被弄死了，”她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应该不会，毕竟他就算跑了，也会被抓住，不过有的人总归是怕死的，宁愿晚点死。
段苏南也不问她去哪儿，只是吊儿郎当地一点头，看她灵巧地下了车，几个步子，就不见了踪影。
风轻轻地吹动着院子里头的香樟树，子曜是夜行者，知道许多秘密，但是真正的秘密她不会知道，因为可有可无的隐藏着的，才是真正的让人起不了怀疑心思的秘密。
子曜借着高树的遮掩，整个人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间，她看见了一个苍白的少年，坐在轮椅里，被龙江推了出来，一脸怒容的饶清远没有出现，倒是龙江细细碎碎地说着：“何苦为难自己，惹生气了，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那苍白的少年一直没说话，只是最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目光直直地看着龙江，毫不避讳地说道：“倒霉就倒霉。还有比他本身的存在更让我觉得倒霉？”
子曜顺着他的腿往下看，果然看到了狰狞的伤口和束缚住的铁环。那虽然是铁环。也是合金的，子曜看见了锁链接头，也明白了是什么。
这少年和以前的人差不多，唯独不同的是，他要更肆无忌惮。
或者，恃宠而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