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叶倾茫然道：“我想起了什么？”
“哦？没什么。”清寒的笑容似是而非。
随着时间推移，她逐渐觉得，她脑中闪过的那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这些都是吴月的记忆吗？
吴月和紫霄的记忆，但有些情景中，并没有吴月出现，她所“看见”那些情景的角度也不大对.
清寒这么说难道她应该想起什么吗？
只有曾经忘记过，才有想起这一词。
就在叶倾胡思乱想之际，清寒薄唇掀动，再次开口说道：“答应过你的洗髓丹只怕不能给你了，但我有另外的东西送给你。”
清寒缓步走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冰冷刺骨，尽管他看起来一直笑着的，但这笑容半分温度都没有。
他伸手在半空轻轻一拂，一团白光闪动，包裹之下是一片月牙形的薄片，上面坠着银色的流苏。
“这是什么？”
清寒似笑非笑道：“要是活不下去了的话，就拿着它对自己来一刀。”
这是刀？
看起来只是比成年男人的手掌大一些而已，一轮新月，轻薄透明，清寒说这是一把刀？怎么看都不像。
叶倾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恍然惊觉清寒所说的话来——他说答应过她的洗髓丹，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承诺吗？
电光火石间，叶倾想起了什么什么，琥珀色的瞳孔蓦地收紧。
她想起来了！
在因为吴月被通缉的关系，面对玄天宫的问责时，清寒拦住了玉长老的记忆搜查，并且还表示他自己已经搜查过了，紧接着就对她说了一些诱惑的条件来作为交换。
因为这件事叶倾一直想不明白，所以记得尤其深刻，她还记得当时清寒打量了她一番，缓缓笑了，然后就说：“行了，你可以走了。不过要是看见了画像上的人，记得来禀告哦。”
清寒的目光别有深意，那是一种复杂到她看不懂的目光。
“如果你如实相告，本尊重重有赏。”清寒唇边带着玩味的笑，“赏你十颗洗髓丹，破格让你成为玄天宫的峰主，并且亲自指点你修炼直到你成仙……你看怎么样？”
叶倾愕然地抬起眼睛，恰好撞入了清寒的眼中，那双眼漆黑深邃，一旦进入就仿佛被拽入了无尽的世界中。
此时想来，清寒应该早就知道她和吴月的关系了，他当时拦下玉长老的举动是帮助她还是懒得这样大张旗鼓不好说，但试探她是一定的直到这一刻也是如此。
叶倾莫名感到，清寒很想看到她背叛吴月。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叶倾紧紧盯着清寒，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那个让她想想就很害怕的问题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吴月呢？吴月去哪儿了？”
“你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没想到这种关头都会开玩笑。”清寒啧了一声。
“你觉得一个天界钦犯，能去哪儿？”
“他犯了什么错？”
清寒挑了一下眉头，猝然收起了所有的笑意，一直柔和的五官锐利起来，神色归于冰冷漠然，凝结成冰，讥笑的模样似乎在嘲讽她竟然问出这样可笑的问题。
一片白芒中，陷入诡异的静默。
“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寒讥笑了一声。
叶倾的脸色苍白，沉默片刻还是摇头。
清寒皮笑肉不笑地嘲讽，说道：“你知道玄天宫通缉过他吧，我告诉你吧，如果没有你的帮忙，一时半会儿，我是抓不住他的。”
“因为我？”
“不然呢？”
叶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如遭抨击，脸上骤然褪去了所有血色。
清寒欣赏着她的表情，唇角的讥讽和冰冷越发浓厚，笑出声来：“在你看来，你什么都没有做过，而且在我许诺你之后你也没有出卖他，很了不起对吗？”
“你什么意思？”叶倾的胸口压抑得生疼，难以呼吸。
“你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清寒的唇线开合，划出残忍的曲线，“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就算一时不在，但总归会来的。要找到他抓住他，根本不费劲。”
“不——！”叶倾难以接受，认知因为清寒的话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脚步趔趄了一下。“他从来都神出鬼没，我想找他时，他总是不在……我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是无聊时候的消遣而已！”
叶倾往后退去，清寒步步紧逼，冰冷的声音刀割一样压迫她的神经。
“所以，我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吴月在哪儿？”
叶倾紧紧咬着唇，声音颤抖起来：“你找到了人，不是应该跟他一起回天界吗？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砰，叶倾的后腰撞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清寒突然抬起手扳起她的下颚，冷冷睨着，答非所问：“对了，魂契用的还好吗？那是吴月找我要的东西。”
魂契是什么……
叶倾下意识想问，蓦地明白过来。
是那把短剑中藏入的东西——魂契。
“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但你什么都不知道。”清寒冷冰冰地说道：“其实他比我厉害多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赢过他。但又如何呢？只要有了不该有的牵绊，就会变得束手束脚，再也不如以往强大了。”
叶倾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几乎快站不稳了。清寒紧紧箍着她的下颚，将她提起来。
“他是一位神尊。”
“也是我的至交好友。”清寒的手指渐渐下滑，从她的下颚摩挲到了颈脖，冰冷的目光化作一把剑，锋利地要将她抽筋拔骨一样。他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叶倾骤然喘不过气来，脸颊涨红。
“虽然他不那么认为。”
叶倾眼前阵阵发黑，却咬着牙齿不想求饶。
“他把你看得无比重要，虽然你不那么认为。”
就在叶倾以为自己快要被掐死的时候，清寒骤然松开了手，她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捂着脖子艰难咳嗽，双眼中布满的水雾缓缓凝结成泪滴，她努力不让泪水滴落下药，眼睛鼻子红红的。
“我是谁！？”叶倾红着眼睛，几乎歇斯底里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我到底是谁？”
“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应该知道，但你却忘了个一干二净，凭什么呢？”清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想忘就忘，想要记得，我就要给你解惑，又凭什么呢？”
之前叶倾见过清寒几次，他虽然态度冷淡疏离，却没有愤怒过，但今日一连两个“凭什么”，清寒的怒气再也无法掩饰。
叶倾浑身发冷，整颗心仿佛浸泡在冰水里，是一种刺骨的寒。
清寒大概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一贯的笑容再也回不到唇边，他怒指着一个方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反正也错不了更多了。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就你，出了这道门，你要做什么，会被怎样，都跟我无关！滚吧！”
“我……”
叶倾想说什么，但无从说起，清寒闭口不谈，难道她还能为难一个神尊不成？
周围的场景会恢复如初，宫殿里的人都保持着最初的动作，所有人的时间都定格在了那一刹那，像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只是眨眼睛，宫殿里的人就恢复了动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叶倾和清寒交谈了那么久，对他们而言连须臾时间都没有。就好像前一刻还在交谈，下一刻人就不见了。
“人呢？叶倾人呢？”玉长老骤然爆发出一声咆哮，“怎么回事？”
“人怎么凭空不见了？”
宫殿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快反应过来的修仙者，立刻冲出宫殿寻找去了。
叶倾看向清寒，不敢动弹。
清寒冷冷说了一个字：“滚。”
叶倾没有再迟疑，试探地后退两步，见宫主等人毫无反应之后，转身就跑。四周的景物在身边快速倒退。她心乱如麻，汗水滑入眼睛里，视线中都模糊了起来，耳朵里唯有自己的快速的心跳声。
她骤然想起被封闭的听风崖，拼命往那里奔去。
她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急如焚，焦灼不已。大雪飘落，纷纷扬扬，地上已经积雪一尺，她一面用火融积雪一面拔足狂奔。
修仙者已经开始四处搜罗，听风崖周围的一片却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不见一个人的踪影，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她的到来，为她放行。
叶倾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重重砸落的瀑布发出巨大声响，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将她笼罩其中，白色身影撞入视线的瞬间，她只觉得脑中一片嗡声，整个人几乎脱力。
水流不断冲刷，光与影交错的位置，那归元剑所在的地方被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取而代之，瀑布狠狠坠落而下，却避开他身体一寸，沾不上身。衣摆和阔袖闲闲落下，染了一层薄薄水汽，远远望去，竟似笼罩一层薄光。
“吴月！”叶倾失声叫道，扑了过去。
霎时，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