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心中一颤，突然有一种猜测。
在梦中，她曾经看到紫霄和侍卫一同到达了一个冰封万里冰谷中，中间还放置了许多冰棺，叶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隐隐有所感觉，紫霄去的那个地方，就是冰之沉渊。
联想到那个有关于紫霄的传说，难不成，天界对于她背叛天界的惩罚，就是关押到了冰之沉渊？但是，在那个梦境里，紫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罪犯，或许是她想多了？紫霄是去做别的？
这些记忆，都是从吴月那里得到的吗？
叶倾还记得另一个片段，是吴月送紫霄到了一个仙气缥缈的门，两人应该算是不欢而散。那这一段记忆，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呢？吴月去了后看到了这些画面，他在等待什么，又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呢？
如果紫霄被关在了那个地方，那么吴月为何后来又不断地寻找紫霄呢？
叶倾在一片冰冷中胡思乱想，紧紧闭着眼睛，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所知道的都太少了，都是根据所知道的去猜测，心中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本来以为这里只隔了一层一戳就破的窗纸了，谁知道窗纸破后，等待她的是另一扇需要开启的门。
谢恒抚了抚她的眉心，担心她太难熬，继续跟她说话。他坐在水底，一身黑衣似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一贯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没有血色，目似刀刻，但神色温柔。
“虽不知道那里对神来说，究竟算怎么样的程度，但我想，不管神被关在那里多久，应该都是能够出来的。”
谢恒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仙和神的区别所在。天界的神太少了，一个神寂灭之后，同一个神位的继任者出现，不知道要过多少年。至高神，怎么也应该珍惜一些吧。”
“嗯……”
“神只要死了，就是形神俱灭，化作灵气回归天地间，再也不复存在了。他们不像是普通的仙人一样，还可以进入轮回中。就算灵识再聚，那个神位的继任者将不会再有之前的记忆。”
叶倾勾了勾僵硬的唇角，喃喃道：“所以说，做神其实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做一个仙呢。”
谢恒轻轻一笑，将她冰冷的身体揽得紧了一些。
“但是神很强大。没有一个仙不想成为神，但没有机会。”
“好在仙可以修，也没那么遥远。”
谢恒挑了挑眉毛：“哦？如果你可以修仙的话，你会毫不犹豫？”
叶倾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见谢恒垂眸看着她，幽幽深沉的眸光像是俯下漫天漆黑寂静，垂落而至。
叶倾心里微微一跳，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她冷得浑身僵硬，还努力往他怀里挪了挪，这个动作取悦了他，那僵硬倨傲的唇角微微松动了一些，往上翘了一些弧度。
寒潭底，唯有一团小小火焰燃烧，在一片漆黑寂静中，成为唯一的暖色，暖入心里。
这一刻，似乎那无尽的彻骨之寒，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谢恒静静望着前方，言语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了一种轻蔑和不屑之意来：“仙可以修，但古往今来，还没有成功的例子。或许有，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谢恒。”
“嗯？”
“其实没那么多假如……我在这里，并且想要陪你直到生命尽头，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了。”
她的呼吸虚弱而沉重，声音轻而渺然，整个人虚弱之极。
谢恒眼中的叶倾，总是张牙舞爪，精力旺盛，有时候非常无耻，贪生怕死，有时候一张口就谎话连篇……那是一张分外鲜活的脸孔。优点，谢恒还真没想出几个，只是面对她这可怜巴巴的虚弱模样，他想他还是更喜欢那个鲜活的她。
还有在铸剑时，执拗认真，面对质疑却淡然从容的她，分外吸引他的目光。
“你会没事的。”谢恒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把手掌贴了上去，低声说道：“你会没事的。大风大浪，花开花落，我们一起去度过，一起去看。”
叶倾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意来。
时间渐渐流逝，黑暗中不知今夕何夕，如果是以前，叶倾心里会很忐忑不安，但此时却不会了。
彻骨的冰冷依旧，但那种令她绝望的恐惧却缓缓消退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时间似乎也变得轻快了了起来。
她抬起眼睛望向上方，视线却很快没淹没在了黑暗中。良久，她一叹：“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呢？”
“别急。”谢恒揉了揉她被冻僵的脸颊，轻声说：“还要一段时间。”
“……嗯。”
叶倾有些疲倦，过了会儿，就闭上了眼睛。谢恒一直留意着她，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拿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轻声唤她：“阿倾？”
好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作为回应，他这才放心下来。
叶倾有些想睡觉，上下眼皮子不断打架，但阖上眼睛，脑子里却安静不下来，在一片混乱中停不下来，胡思乱想一通，许多碎片般的记忆从脑海中缓缓浮出来，又快速沉了下去，等她有意识去抓住那个碎片时，只剩下一些残影渐渐湮灭。
就在这种反复不断的混沌之中，她隐隐看见了一片亮光，她有意识朝那光亮飞奔而去，那亮光却总是抵达不了。
她越来越急，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的那抹亮光还在，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在一片黑暗中分外耀眼。
她的身体猝然弹了起来，谢恒被她突然的举动给惊了下来，下意识揽住了她，疾声问道：“阿倾怎么了？”
“那里……”
叶倾直直望着前方一个地方，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那抹亮光就消失了一样。
“哪里？”谢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困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那里怎么了？”
“那里……我看见有一抹亮光。”
她眨了一下眼睛，那抹亮光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淡去。
叶倾着急了起来，砰砰的心跳快要撞出胸膛，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具体的。她想要站起身朝那抹亮光追过去，却忘记了自己浑身僵硬，从他怀抱里滚落了下来。
再一抬眼，那抹亮光已经湮灭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淡淡阴影。
她狠狠揉了一下眼睛，亮光彻底消失了，前方只余下了无尽的浓厚黑暗。
“奇怪，怎么又没有了。”
“可能出现幻觉了。”谢恒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挥手凝成了一个结界，将两人笼罩在了里面。“先休息一下吧。”
霎时，冰冷远去，万物复苏。
叶倾好受多了。
叶倾喝了一些灵酒，吃了一些食物，身上的力气也回来了。她闭上眼睛内视体内，骤然发现身体好了许多，体内那股灼烧感几乎全被压制了下去，而且干涸的灵力也渐渐回来了，比之前还要充沛一些。
叶倾惊喜地睁圆了眼睛，双眼亮晶晶的，在火光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谢恒看着她的呆傻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在她耳边笑道：“呆头鹅。”
“你怎么又这么说我？”叶倾白了他一眼。
他笑得更深了：“有力气了？有力气了就好，我们可以继续了。”
一听这话，叶倾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再也神奇不起来了。
“大城主，能不能多让我歇会儿？我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看看你，有事相求的时候是什么嘴脸，平日里又是什么嘴脸。”谢恒嘲讽道：“回去好好照照镜子吧。”
叶倾扁了扁嘴，不吭声了。
过了片刻之后，叶倾再一次陷入了冰冷中，谢恒盘腿坐在她旁边，依然陪着她一起受冻。叶倾渐渐不再恐惧了，随着身体的恢复，也更能承受这种冰冷了。
当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她体内的灵力更充裕了，这种充裕的程度，可以用许久的红莲火铸剑也不用停下来了，至少可以让重剑一口气成型。
叶倾有些迫不及待了，没有歇息多久，就主动要求继续。
就这么反复了几次之后，她体内的灼烧被彻底压制了下来，浑身一身轻松，两人相视一笑，握紧了交握的手。
“难以想象，我真的挺过来了。”
谢恒含笑说道：“回城吧。正好参加光明寿诞。”
如沉下时的那般，两人开始上浮，黑暗渐渐退散，渐渐变淡。叶倾依靠在谢恒的身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就在这个时候，谢恒的身体突然一僵，随后一揽过叶倾，往水底某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叶倾心里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
谢恒紧紧蹙着眉头，带着她往下冲，又在半途的时候，骤然刹住了动作。
“阿倾，你之前说过，那里有一团光，对吗？”
叶倾点点头：“对啊，可你不是说那是我的幻觉吗？”
“我刚刚也看见了。那抹光就再那里，你看……”
谢恒所指着的那个地方一片黑暗，那里阴影稍微淡一些，很快的变为更浓烈的黑。可就再下一刻，那里白色的光芒骤然大爆而起。
这下，不管是谢恒还是叶倾，两人眼中都清晰映照出了这抹光亮。
那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并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