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令人压抑的寂静蔓延了开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根本想不通为什么。难不成伏魔令真的认主了？
叶问闲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卢新忍不住往前一步，同样是不可置信。
清长老的眉头深深皱起，这样的情况超出了他的认知，令人费解：“叶倾，你究竟做了什么？”
阁主和宫主同样是一脸凝重，这太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旁边的地上，还躺着被冰冻得无法动弹的郝苏和朱力两人，宫主一挥手，叶问闲和卢新立刻上前，用法术将两个人的冰冻解了。
两个人的眼珠子能转动之后，立刻就冷笑着盯着叶倾，咬牙道：“看你这次怎么解释！”
“弟子没有任何解释。”叶倾双手捧着伏魔令，将它重新交给了清长老，说道：“弟子依然是那句话，弟子什么都没有做过，弟子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叶倾很快想到了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来，心里再次紧张了起来——要是他们想要搜查记忆怎么办？
清长老摇了摇头：“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办法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想到了。
“记忆搜查。”
“不错，这也是无奈之举。”清长老看向叶倾，语重心长道：“想要弄清楚一切，就只能这么做了。”
叶倾是真的不敢让别人记忆搜查，伏魔令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她给谢恒铸剑，曾去过沧溟城那些隐秘的事情就要被挖出来了。
叶倾的喉咙发干，心跳慌张而剧烈，手心和背部出了一层虚汗。她说道：“我刚到玄天宫不久，清寒神尊就对我用过了记忆搜查，并且说我没有任何疑点，这件事你们忘了吗？”
清长老等人自然都还记得。
叶倾直接拉起了一片大旗，继续说道：“既然清寒神尊没有看出什么，那就真的是没什么，难道宫主、长老你们还对清寒神尊有所质疑吗？”
宫殿里的人态度都明显松动了起来，他们自然不敢质疑清寒神尊。
朱力大声说道：“叶倾，你这么害怕被记忆搜查，莫非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清寒神尊不屑说，不代表你没做过！”
对，若是……万一呢？
朱力和郝苏是最不愿意看到叶倾被放过的人，三番五次捣乱，叶倾越发后悔，当初太轻易放过了这两人。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让人作呕。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秘密。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内心那样龌龊，不要以己度人！”叶倾冷笑了一声。
“好了，记忆搜查吧。”清长老下定了决心，还不忘记安抚一下叶倾，“叶倾，你好好配合，这件事我们会给你补偿的。而且我答应你，只要跟伏魔令无关，不管我看到了什么，都会为你保密。”
叶倾浑身紧绷，忍不住瞄了一眼宫殿的门口、窗户。
叶问闲注意到了这一个小细节，眉梢微微一动，然后发现叶倾整个人紧绷的姿势，无不是一个时刻准备出手、逃跑的样子。
叶问闲心里微微沉了下来。
卢新忍不住靠近叶问闲，压低声音问道：“师兄，你觉得……”
“怎么你好像更担心她？”叶问闲勾了一下唇，“我记得你以前特很讨厌她。若是真的，也能证明你以前的怀疑没错，不是更好吗？”
“呃……是哦。”
清长老再一次走下阶梯，朝殿中的叶倾走了过去，叶倾整个人都紧紧崩了起来，像是一把拉满了的弓一样。
就在清长老距离她还有几步之远时，叶倾真个人弹了起来，往侧边避开，快速朝宫殿门口冲了过去。
“果然有鬼，抓住她！”宫主大喝了一声。
宫殿里的修仙者都朝叶倾冲了过去，化作一道残影。
叶倾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修仙者，眼睁睁看着门口已经到了，一道黑影拦在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挡住了出口。叶问闲笑了笑：“师妹，还是好好配合吧，既然是清白的，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卢新有些诧异，没想到先出手的竟然是叶问闲。
也许大多人都会叶问闲有所误解，觉得这个人除了铸剑方面，就没有正经的时候。但叶倾见他出手，心里也没有任何意外。
这个剑阁大师兄，平日里虽然好说话，但那是在不牵扯到立场方面的。譬如半魔和凡人，譬如大局和个人，他都会选择后者。
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出手把朱力和郝苏两个人救下来了，也不会晚出手一步，让叶倾先发泄一通了。
有私情，更有大义。
这样的一个人爱憎分明，其实最为坦荡了。
叶倾跟叶问闲对视了一眼，一掌拍了过去，为了逃命她根本没有留后手，体内灵力涌出，红莲火从手掌中迸发而去，朝叶问闲直奔过去。
卢新脸色大变，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骤然将宫殿大门洞出缺口，转眼之间一片明亮。一些修仙者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从远处御剑而来。
叶问闲眉头一皱，撑起护身结界的瞬间，往后退了一步之后，抽出佩剑劈在了绚烂的红莲花之上，一刀切成了两半，他快速从中飞掠而过，直逼着叶倾的双眼：“不过是困兽之争，师妹你素来聪明，不会不懂吧？”
叶倾当然懂，但还是说：“我想试试。”
从青竹院、铸剑司再到剑阁，不断被怀疑、试探、审查，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快要憋不下去了。
漫天的红莲绽放，朝四面八方而去，清长老脸色一沉，几乎是勃然大怒。拂袖一扫，红莲尽灭，清长老化作一道残影飞掠而至，五指成抓，朝叶倾抓去。
这些动作在别人看来，几乎是模糊不清的，但是叶倾看得很清楚——她的眼力一向很好，早在京城时，江潮身边的那个修仙者范宇就曾惊讶过。
叶倾能看清楚，却无法动作，只能清晰感受到那种泰山压顶的威压普铺天盖地将她笼罩了起来，她的脊背隐隐作疼，膝盖忍不住向下弯曲，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但很快她整个人就被拽了起来。
清长老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摄魂般的双眼直接望进了她的眼睛里，叶倾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
……
记忆中像是弥漫着滚滚烟云。
纤弱的白衣女子被侍卫押送着，一步步往前走着，偶尔路过的人们，无不露出轻蔑嘲讽的神情来。
“神魔势不两立，你怎么能这般自甘下贱？令天界蒙羞！”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
各种声音交杂，她脸上却一片沉静淡然，阔袖微动，她的步伐从容得仿若只是在云端漫步。这条路很是漫长，像是一直延伸到时间的尽头，转眼就没有其他人了，只有白茫茫一片，冷清静寂。
侍卫们没有任何表情，白衣女子也是面无表情。
垂落的墨发，直至脚踝，轻薄的白色衣裙之下，细致的脚踝若隐若现。叶倾的心砰砰直跳，隐隐觉得这个好似跟上一次梦见的是同一个人——她是紫霄吗？
这一条路到底是通向哪里？牢房，天罚之处，还是黄泉路呢？
叶倾心里有无数疑问，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猝然怔住，热意骤然涌上心头和双眼，化作滚烫的泪水簌簌而下。
那是——吴月。
恢弘的大门前，白衣墨发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样，冰冷锋利，杀意十足，随时可以将人伤得鲜血淋漓。
叶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吴月。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白衣女子，冷漠得咄咄逼人像是从这个世界中生生割裂分离了。
侍卫们恭敬地向吴月行礼，又转身对白衣女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开口的刹那，叶倾顿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就是紫霄。
侍卫说：“神女，天界门到了。”
女子的神色依然无波无澜，什么话也不说，就从吴月身侧越过，缓步离开。吴月的目光结了冰，冷冷说道：“你没有要说的吗？”
她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开了口：“没有。”
他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刮骨的寒冰刃一般。
“我的事情跟你无关。”
可就在紫霄说话的时候，叶倾心中蓦地抽痛起来，如同被钝器顿顿捶打过一样，难以呼吸。
“你就不后悔吗？”吴月说。
“没什么好后悔的。”
紫霄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要迈过天界门了，但就在这时，她的脚步迟疑了。侍卫们没有催她，静静等在旁边。
紫霄静默许久，终还是开口说道：“其实后悔了，但不是因为这个。如果能回头，我愿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个普通人，不修仙、不铸剑……什么都不做，平平淡淡经历生老病死。”
她往前一步，侍卫也随着她往前，再买过天界门的刹那，一行人湮没在了云层之中，再无踪影。
许久过去，吴月依然静默伫立在远处，孤影飘渺，仿佛随时能化作风散去。
叶倾心痛如绞，眼泪滚滚而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