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跟往常一样，在宫殿里走了走之后，就到了城里。
兵器铺里摩肩接踵，纷闹不已。这段时日购买兵器的魔族越来越多，叶倾成为了城里最阔绰的买家，每一次都会成为座上宾。但这一次到了兵器铺子，老板却将送上门的银子拒之门外了。
“姑娘，你买的兵器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要买啊？”老板愕然道，随后摆摆手，“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最近库存不多，客人又前仆后继。”
叶倾神色微动，“难道有什么战事不成？”
老板啧啧摇头，模棱两可道：“也许吧，这些我一个商人哪里知道？不过前段时间鬼影森林出了点事，如今又被压了下来。”
“鬼影森林我也去过，根本进不去。”
“我也听说很可怕，之前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后来的人都进不去。”老板本来还要说什么，听到有人叫他，扬声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店铺里实在是拥挤，叶倾不想多待，很快就离去了。
“神女姐姐。”红莲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并肩走到了她的身侧，仰起脸露出一个烂漫的笑容来。“真是好久不见啊，魔尊竟然放你出来了？”
叶倾看到这个小少年就有些头疼，他看起来有多善解人意，实际上就有多么难缠。而且从他嘴巴里，永远别想听到什么正经的话来。
譬如说九幽……眼前这无辜的家伙就跟她说“采补”，结果呢？
叶倾说：“除了魔域，难道我去不得别的地方了？”
“当然去得啊！但你知道，为何我知道你在魔域吗？”红莲神秘兮兮道，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眨眨眼，“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叶倾不想被他胡搅蛮缠，但事实上，她并不讨厌红莲。他说话有趣，态度也和善亲热，跟这种人说话，只要不在乎就能百毒不侵。
叶倾来到了一片树林里，红莲很快就追了上来。
“唉，不要一直瞬移了，那个秘密你真的不想知道吗？”红莲本来想要吊着叶倾胃口的，谁知道后者根本没兴趣，这种感觉别提有多憋屈了。
叶倾说：“那你就说说看吧。”
“之前我还能用意识偷偷潜入魔域，但上次调侃了魔尊几句后，潜入就很不容易了。”红莲把一件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堂而皇之就说出来了，并且颇为委屈。
“所以呢？”
“以前魔尊从不会这样的，自从你来了后，就变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忍无可忍吗？”
红莲别了别嘴：“魔尊心里有鬼。我只要一提你的事情，他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
叶倾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没想到只是一些不关紧要的八卦而已。“放心好了，你家魔尊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叶倾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
红莲目光闪烁：“为什么这么说？”
不等叶倾回答，红莲又皱起了眉头，唉声叹气道：“好纠结啊。其实我并不希望魔尊变回以前那样，太没有人情味了。此时虽说古怪吧，到底还有一些人味的。”
叶倾狐疑地瞥了红莲一眼，深深怀疑他是少数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咦。”叶倾顿住脚步，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森林，心中疑云密布。“这里怎么……”
红莲是追着叶倾瞬移过来的，还真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地方，他扬了扬眉梢，眸色渐渐沉了下去，但很快又涌出笑意来，没个正经地嘀嘀咕咕：“这里怎么啦？不就是个普通森林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真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叶倾可不信红莲对魔界还没她熟悉。
两个月前，这里分明还是鬼影森林，此时鬼影森林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跟周围别无二致普普通通的树林。
这里如果不是有结界，就是有迷魂的幻境了。
这几日兵器店不同往日的拥挤，大街小巷逐渐紧张的气氛，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而这一切的开始都是从鬼影森林开始的。
“这里是鬼影森林。”叶倾说道：“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森林让我有些疑惑，九幽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如今鬼影森林消失，也是他做的吗？”
“我哪里知道魔尊的想法？他这个人啊，就是太让人看不透了。”红莲弯起眼睛，闻言一摊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奈样子，眸色却泛起了淡淡异样。
叶倾瞥了他一眼，根本不信红莲的鬼话。
“我是说真的。”
“……”
“神女姐姐啊，你既不入魔，又不回天界。总在魔界待着，不是这么一回事吧？难道天界那群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就不管管？”红莲好奇地歪着脑袋，“还是说，你是来这里当内奸，打探消息的？”
“……”
叶倾在森林里四处看了看，寻找那个结界，专心致志。红莲见她就跟没听到似的，备受冷落，郁闷鼓起了包子脸。
森林阴冷，浮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但这里与鬼影森林里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鬼影森林的前身，是天界的某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流光森林，与鬼影森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皎皎月色，莹莹流光，如梦似幻的场景，千百年来流光森林都被誉为最美最浪漫的地方，令人怦然心动。而鬼影森林里的阴沉压抑，冤魂漫天，总是令人心生不安。
至于天界的一块土地为何会堕落至魔界里……
叶倾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被一股子大力往前一拽，她惊呼了一声，就见一片溢彩流光映入眼帘中。方才还在脑海中闪现过的场景，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她站稳了身子，往四周张望。
红莲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何时离开的。
“怎么回事？是我的幻觉吗？”
叶倾往森林里面走去。灌木草丛里，萤火虫闪闪浮动，奇珍异草似是散发着淡淡光芒。枝叶掩映之间，墨蓝苍穹洒满银沙，一条璀璨星河流淌。
幻境吗？但是又不太像。
就在这个时候，凛冽的风骤然拔地而起，一张巨大的黑色弓划破苍穹，玄衣男子一跃至百丈高空，凤眸挑起，冷冷睥睨的姿态漠然强势。
剧烈的风形成了漩涡，盘旋而起，席卷尘土、流萤和枝叶，轰然朝玄衣男子迎面扑去。
叶倾人处风暴中心，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衣袂翻飞，墨发散乱。
“九幽——！你要做什么？”叶倾失声叫道，声音被淹没在了风沙中。
九幽朝她看来，森冷的目光像是结了冰一样，玄衣猎猎作响，墨发和同色发带乱舞。他扬起手中巨弓，拉开弓弦。银色光满穿透夜空，裹挟雷霆万钧之力从天际坠落，顷刻间贯穿整片森林。
叶倾往后接连瞬移数百丈之远，下意识屏住呼吸。
视线倾斜晃动，刚才所站立的那片土地被生生劈开，往下坠落。烟云弥漫，呼啸的狂风席卷而来，在一片蔚蓝中四分五裂。
九幽落在不断崩裂塌落的地面，于一片混乱中朝她望来，那一眼淡漠冰冷，似是山河崩裂，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此封存在了冰层底下。
叶倾睁大眼睛，而那朝身后望去，一抹倩影一晃而过，幻境很快消散，恍然发现不过一场幻觉而已。她狠狠捏了一把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
幻境消失了，眼前再一次恢复如梦似幻的寂静森林模样。
“这是……”
这是数百年前，流光森林从天界坠落的全过程吗？九幽无疑是在攻击某个人，那个人是她最后看到的那一抹倩影吗？
叶倾的心砰砰直跳。
紫霄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件事的具体情况，亦或者说，整个天界都不知晓。只知道九幽一怒之下斩断了流光森林，让之从天界坠落、摧毁。却从来不知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战。
她察觉出了一些端倪，将前因后果那些细碎片段连接到一起。
莫非第三次神魔大战时，九幽的所向披靡，是因为天界里有谁是他的内应？后来两个人闹翻之后，九幽怒极之下出了手，至使流光森林毁灭。
但没听说过，那次之后有哪位神女陨灭了，难道只是一个普通女仙吗？
叶倾心中浮出了疑云，她本来以为流光森林也是个幻境，谁知道刚刚的幻境消失后，流光森林未曾变过。那么是谁花了大力气恢复了这里？
就在她困惑不已，缓步往森林深处走去的时候，一股不明力量将她狠狠拉扯了出去，她惊呼了一声，四周的景物化作一片残影快速倒退，寒气涌来，点点凉意落在了脸上。
视线这才清晰起来，片片雪花从天际坠落，熟悉的纯白世界映入眼帘。
她脚步趔趄了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有些惨，她反手摸了摸腰，才一动就牵动筋骨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视线中，往上是黑色的衣摆，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幽黑细长的双眼。
九幽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叶倾顾不得其他，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了过去。
“九幽！等等——”叶倾根本追不上他，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扶着墙壁喘气。
九幽沉默地停住脚步。
“刚刚的流光森林，是我的幻觉吗？”
“本尊为何要回答你？”
九幽反问了她一句，每当遇到叶倾，他的脾气就阴晴不定起来。但叶倾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他摆出什么样的架势，只要她想，就能厚着脸皮找到合适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