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啸行好像还不知道爱魄和谢恒的事情，沉默少顷，叶倾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顿了顿，“你单单是指他的反常吗？”

反常这一点，她已经明白缘由了，九幽的阴晴不定也很能说明问题。

他在抗拒爱魄带给他的那些记忆和感觉，一方面清醒地抗拒，避开她，无视她。但是在她一步步逼近时，他又不得不妥协。

这样想着，这个魔尊真是有一点可怜。

叶倾的嘴角勾了一下，瞬移回了东城府。

繁花锦簇之间，流传着嬉闹的娇笑声，美人们拿着团扇不知晓在说些什么，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叶倾捕捉到了几个字眼，大略是“那个女人”“冰雪”“宫殿群”还有“魔域”，她心下了然她们说的是什么了，当即举步要往屋中走，却被那几个美人给发现了。

“喂，你不要走啊——”妖娆女子第一个看到叶倾，急忙出声。

几个美人匆忙围了过来，或是好奇，或是羡慕，或是愤怒和嫉妒，显然她们也在猜测之前被带入的地方是哪里，玄衣男子又是谁。

“你之前为什么要把我们带进去……”另个妩媚女子露出娇羞之色，“那个好看的玄衣男子，真的要……要采补吗？”

另个女子却非常愤怒，翻了个白眼：“我是东城府的人，你这样做，至我家陆离大人于何地？”

“不就是想要争夺陆离大人嘛，不要脸。”

“……”

叶倾头痛不已，只觉得耳边有一群蚊子在嗡嗡飞舞，不断发出噪音来。她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再吵我，就再让你们去一次。不过能不能竖着出来，就不知晓了。”

话音刚落，有的眼睛亮了，有的却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叶倾举步就走，那几个不服气的美人刚要追上去，就见一把黑色的长剑横在了前路上，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们，浓厚的威压像是崩裂的山洪骤然冲刷而下。

几个美人腿上一软，根本就站不住脚了，跌坐在地上。

“如果我是你们，放聪明点，少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叶倾冷笑了一声，“再又下一次，不用那么曲折，我亲自动手送你们上西天。”

归元剑威胁地围绕几个美人转了一圈，悠悠飞走了。

问过东城府的管家，陆离还未曾回来过，时常缠着她的红莲也不知所踪。叶倾的眼角跳了几下，她大步走到了魔域的入口，伸手想要穿过结界，岂知魔域的结界却将她拦在了外面。

啸行说：“我还是收回之前的话吧……”

叶倾嘲讽道，“你知道吗，啸行？你们魔尊，不仅心眼儿特别小，还记仇。”

啸行很快就站队了，根本不需要想，就说：“也许是因为你太讨厌了。”

叶倾：“……”

饕餮果然强大，才成为剑魂没多久，就能对主人冷嘲热讽。大概再多一些日子，他就能一言不合弑主，独自逍遥了。离摆脱掉归元剑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你忘记是谁冒着危险，将你从试剑石里救出来的？”叶倾愠怒道。

“我很清楚，但你也应该事先告诉我，这把剑是什么。”

“什么？”

啸行冷笑了一声：“这把剑，有至高神的气息。”

叶倾反问道：“那又怎样？这不算什么。除了这把剑，也没有别的剑可以承受住你的魂魄。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比之前好吧？”

寂静中仿若冰冻，啸行沉默了好一会儿，叶倾则开始反省自己的语气。她深吸了一口气，放软了声音道：“我当时么想那么多。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啸行沉声说道：“如果在之前就知晓，我宁可再被试剑石折磨千万年。叶倾，你不会懂得这种感觉。”

叶倾深深叹息，可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猝然想起了什么，怔怔说道：“你应该是刚发现这一点不久吧？可……这不可能啊。”

这把剑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跟一把死去的剑没有区别了，空空如也，没有一丝的神力。照理说，啸行成为剑魂之后，这把剑反而应该沾染魔息。

可如今他却提起了这件事……

“前几日。”啸行冷哧了一声，“没想到被我发现了？”

“不，这件事不对。”

叶倾愕然不已，眼皮子接连跳了几下，纤细的手指按住揉了揉，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了感官。但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是为什么，有些莫名其妙。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她喃喃道。

回应她的，是啸行的嗤笑声。

叶倾想不通，暂时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魔界出不去，魔域又进不去。陆离的东城府她不想去了，心烦得很，还不如找个客栈住呢。

“客观，住店还是打尖啊？”店小二拨着算盘，懒洋洋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白衣墨发的女子站在面前，容颜精致，宛若天人。店小二的眼睛顿时直了。

“住店。”叶倾扔出几两魔界金元宝，骨碌碌滚在柜台上。

“好嘞，楼上请。”

店小二非常热情，引领着叶倾往上走。这时，几个人恰好从楼上下来，与叶倾迎面相遇，那几个人先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发现了什么似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间就是了。”小二哥说，“有什么需要，就传音叫我。”

叶倾微微颔首，关上房门，解下腰间的归元剑，刚要放到桌上，动作在半空微微一顿，骤然拔剑而出，往身后刺去。

一个魔族惨叫着现身，化作了一道黑烟消失。

叶倾旋身一踢，又一个魔族从隐身中被迫现形，痛叫着撞上墙面，白灰簌簌而落。罡风劲烈，自脚底盘旋而起，霍然朝四周荡开。

几个魔族纷纷显形，分明就是之前在楼梯上遇到的那几个。

“无冤无仇，你们何必来找死呢？”叶倾冷道。

“神女，这你就错了，什么叫做无冤无仇？”魔族一口就叫破了叶倾的身份，“没想到你竟然还藏在魔界，我看找死的是你吧？我已经通知了城主，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处！”

叶倾眉头皱起，看来这些都是上次见过她的那些魔族。

叶倾二话不说，归元剑绽放万千寒芒，如同细雨一般的针刺。魔族们的结界难以撑住，纷纷碎裂。

一剑刺去，强烈的威压当头砸下，分明是魔族的气息。

几个魔族惊讶不已：“你已经入魔了？”

只要叶倾不动用神力，单单只依赖归元剑，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个神女。

魔族脸色苍白，很快就招架不住了。他们本没有把这个神女放在眼里，没想到今日的她比上一次见到的截然不同，就像是死灰复燃，点点星火霎时燎原。

他们绝望地发现，他们出手太早了，恐怕等不到城主的到来了。

锐利的剑尖划破囧空气，鲜血溅起，洒落在墙壁上。这里打斗得激烈，一门之隔的外面却波澜不惊，偶尔有人从廊庑经过，却根本没有发现屋子里正发生着什么。

几个魔族仿若困兽，歇斯底里起来，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样张牙舞爪，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白衣女子的衣衫都没沾上一丁点血迹。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毁灭的气息仿若泰山压顶，轰然砸下，几个魔族察觉到身后有谁出现，可仅仅一瞬，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就化作了青烟。

修长的白衣男子伫立在门口，一双狭长的凤眼清冷，唇角为微微往上勾起，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来。

“你这里倒是热闹。”

叶倾蓦然睁大眼睛，三两步就走到了他前面，失声叫道：“师父！”

她捂住嘴巴，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谁，眼眶霎时就红了。

吴月的神情中原本还有一些疏离，在她这一声“师父”之后，那丝疏离也化作了温柔，轻轻嗯了一声。

吴月轻声道：“被欺负……了？”话还没说完，她就往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吴月，我真的很想你。”她低声呢喃，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吴月怔一下，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日光洒落，从窗隙间投入进来，将浮尘染成金色。香薰袅袅，从铜铸的貔貅香炉中悠悠飘出。

吴月沉默少顷，叹息道：“在沧溟城，你应该跟我走的。后悔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

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叶倾擦了擦眼泪，这才离开他的怀抱，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来。

“吴月，你怎么来魔界了？我想离开时，才发现魔界已经被封闭了起来，我出不去了。”叶倾颇为苦恼，又想起了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是……”

她望着吴月平静无波的神情，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僵硬起来。

吴月怎么可能不认识紫霄？

她心里泛起了苦，有些局促地盯着桌面，掩饰一般去端茶盅捧到了手心里。

“我知道。”吴月淡淡道，“一直都知道。”

简而言之，吴月一直都知道她是叶倾，也很清楚眼前的“紫霄”并不是紫霄，依然是叶倾。

她狠狠咬着唇。

她早就知道了，为何又要在此提一遍呢？

离魂刀是吴月拿走的，也是他去了冰之沉渊，企图带走紫霄的魂魄，一剑斩断前尘往事。谁知，他带走的只是一个分裂出来的魂魄，真正的紫霄不知踪迹。

这大概，就是后来长达十年之间，他一直对她冷漠的原因吧？

只因为她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