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愣了一下，笑了笑：“你提醒了我，不错，我有这个打算。”
这几日她也在想，若是天界和魔界开战，她又应该怎么办？又应该站在哪一边？没想到这种艰难的选择，她遇到了第二次。
她是个自私的人，考虑的事情没有那么广。九幽跟谢恒有点关系，以至于她不能站天界那一方。吴月是她的师父，以至于她不能站魔界那一方。
任谁伤了都不行，她只能两不相帮。
可惜世上没有双全法，让她不负如来不负卿。
叶倾将一盘菜慢慢铲起来，纤长的眼睫垂着，袅袅的白烟朦胧了她的神情。江潮望着她，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说说吗？”
“你听过紫霄神女的故事吗？”
江潮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一边吃饭一边说吧。”
叶倾指使他端盘子到大堂，几道不算太美味的菜，好在酒还不错，江潮才喝了一口气就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不绝：“好酒！真是平生未见！”
叶倾颇为得意：“那当然了，这是天界灵酒，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喝的。”
江潮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震惊道：“我没听错吧？”
“没有。这是灵酒，而此时我的不是什么鬼魂，而是一个神女。”叶倾晃了晃酒杯，“虽然我志愿当凡人。”
话头打开，后面的故事顺其自然就说出来了，江潮凝神听着，只觉得胸口抽疼了一下……
两人在这里喝酒吃菜，而被江潮遗忘在外的修仙者们颇为煎熬，担忧不已。
江九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不安地来回走着。所有潜伏在暗中的修仙者都现了身，在小院周围探查着。
江潮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半点消息没有。一个时辰前，江九就就算去提醒自己主子回府了，谁知道一个大敞的门口，他却一步都迈不进去。范宇心中暗道不好，所有修仙者都试了一番，都进不去。
无形的结界悄无声息把院内院外隔绝成两个世界，他们试图破开结界，但什么法子都使了，半点水花都没有激起。任何音讯都无法传入。
江九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啊？少爷之前还开玩笑安慰我，说就算遇到什么，对方也不会伤害他。我看里面定然就是那该死的吴月！只有他最恨少爷。”
范宇沉声说道：“不要急。我们正在破结界。”
……
烛火静静燃烧，时而发出呲的一声。
白衣女子垂眸望着烛火，脸色苍白，即若透明，江潮的心不断抽疼，酸涩的情绪弥漫开来，他忍不住握住她冰凉的手。“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你才好，但是阿倾，我一直都在。我……”
原本有些清冷怅然的气氛，随着叶倾噗嗤一笑而淡了去，江潮紧锁的眉头散开，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叶倾挑了眉梢戏谑道：“难道你又要说，你不当什么驸马了？”
江潮颇为尴尬，咳嗽了一声。
“这……你千万别当真，我就随口说说而已。”江潮吊儿郎当道，用挑剔地眼光看她，“沅芷公主多好啊，眼里心里只有我，并且认为我是最好的。你么，虽说如今是个神女，那一张冷淡的脸看了就让人没有兴趣。”
叶倾玩味道：“哦？还有呢？”
江潮摸了摸鼻子，刚要说什么，一股寒意又顺着背脊骨爬了起来，顿时浑身一哆嗦，忘记了要说什么。
“怎么了？”叶倾见他神色不对。
“那个叶倾啊……”江潮抱了抱胳膊，往她那边凑近了一些，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其实吧，你这里算是凶宅了。之前这里死了不少人吧？怕是有死不瞑目的……额，鬼魂吧？”
正说着话，那股子袭来的寒意更重了，江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压迫感让他难以呼吸。他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离叶倾远了一些，那种感觉果然淡了，他沉吟了一下，近乎挑衅地扬了扬眉，继续往叶倾身边靠去。
“胡说什么？”叶倾没有把他的小动作放在心上，说道：“就算有什么鬼魂，我这个神女在这里，难道还镇不住不成？来一个我杀一个，索性送他们下地狱。”
江潮笑着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赞道：“不愧是神女，厉害厉害。”
叶倾笑出声来，问道：“你刚刚还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啊，”江潮本来想继续挑剔她的，到了嘴边又改编了注意，“虽然你不好的地方挺多的，但在我心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叶倾的嘴角一抽：“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剖明心迹就怪了？”江潮哼哼了一声，嘲讽道：“那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明明在意却连面都不敢露，只敢偷偷威胁我的人，算什么呢？”
“你说什么呢？这里并没有人。”叶倾说。
江潮的脸色以为那种压迫感而苍白，就连嘴唇却泛白，唇边却勾出了一缕嘲讽的笑意来，“阿倾，那个人是针对我，并不是针对你。只要我靠近你一些，他就恨不得杀了我。呵，偏偏这么久没动手，又在顾虑什么？”
随着江潮这一番话，暗地里的那个人这次是真的恨不得杀了江潮，杀意在瞬间达到了顶点，但江潮又说中了，他依然压抑着没有动手。片刻后，那种杀意消失了，江潮松了一口气，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已是汗流浃背。
叶倾诧异地睁大眼睛，怔了一下，目光不动声色，神识随之一扫，没有发现任何人隐匿暗中。
叶倾安抚道：“少爷啊，你真的想多了。今日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府了吧？”
江潮似笑非笑：“哦？”
叶倾脸上有些烫，不过她也不是脸皮薄的人，调侃说道：“方才聊着聊着就忘记了，你那些手下和护卫正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赶紧走吧。我可不想让更多人到这小院来烦我。”
不知不觉两个多时辰就过去了，江潮这才察觉已经是深夜了，便握着扇子起了身，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叶倾正好走到他旁边。
“不用送我了。”江潮笑了笑，又气又好笑地拿手指戳了她的脑袋一下，意有所指道：“你在想什么，我清楚。”
说完这句话，江潮就大步离去了。
院外，修仙者越来越多，看过结界之后无不愁眉苦脸，眉头紧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结界，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起不了半分作用，波澜不惊。好在这个结界仅仅是隔断，若是换了个防护结界，他们大概就要遭到反噬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江潮大摇大摆从小院里走了出来，神色轻松，跟他们想象中的困境截然不同。
“少爷！”“小江大人！！”
江九三两步冲了过去，几乎是喜极而泣：“少爷，你没事吧？你可终于出来了，吓死小的了。”
江潮摆了摆手：“我没事。遇到了个故人多聊了会儿，一不小心忘记了时间。诸位修士费心了，大家都散了吧。”
江九瞅着江潮的神情，扶着江潮上马车时，小声问道：“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谁说少爷我不开心了?”江潮回过头，立刻露齿一笑，“你看少爷这样子像是不开心吗？我开心得很。”
江九抓了抓脑袋：“是这样没错，但小的总觉得……”
“没事少揣摩少爷我的心情，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江潮没好气地拍打一下江九的脑袋，随手关上门，往靠枕上靠去，闭上了眼睛。原本刻意上扬的唇角微微僵，他在黑暗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
青竹院内，叶倾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的碗筷，清晰干净，又拿着鱼竿走到了溪水边坐下。
江潮冰雪聪明，能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出很多事情来。若非如此，她都不知晓九幽追来了。
除了九幽这个怪脾气的，不做他想。她先支走了江潮，还不是为了给九幽留面子？堂堂一个魔尊，竟然被一个凡人看破了意图，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过了许久，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淡淡说：“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既然不愿让我再进魔域，又何必紧追不舍？还是说你的囚徒从魔界逃走，让你很没面子？”
玄衣男子悄无声息现身，伫立在她身后。
“九幽，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既然心里有了决定，断个干净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九幽说：“我只是……”
九幽才刚开了一个头，叶倾就打断了他，帮他把话补充了一下：“哦，我知道，其实你只是路过而已，对不对？”
九幽：“……”
九幽走到她旁边，望着清澈的溪水，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扬起又努力压抑下来。“是啊，偶然路过，闻见饭香，不由自主就进来了。”
叶倾是真的没想到九幽跟来了，这不像是传闻中那个冷酷魔尊会做的事情。
一个说舍弃爱魄就能忍受剥魂之痛的人，坚决果断，理智清醒，偏偏他跟来了。叶倾的嘴角勾了勾，心中又惆怅起来，这说明谢恒对他的影响很大么？
“原来是想来蹭吃蹭喝啊。”她拉长了声音，“魔尊陛下，你还想要做什么？”
九幽的声音有些哑，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