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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中传出歌声来

铁血佳人 李幼谦 3499 2019-04-15 20:27

  

林容这才看清楚,这小伙子眉清目秀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就问他是哪里的干什么的?为什么非死不可。

小伙子这才说,自己是厨师,名字叫巴全,与父母在小南门坎子上开了一家巴记饭店,交通要道上生意兴隆,去年结婚,妻子又怀上孩子,日子正过得兴旺发达。这天傍晚却遇到了恶魔。看见一队宋军闯进来,他正要招呼这些军爷们,来人二话不说,举刀架在他脖子上,就要他夫妻两个跟他们走。

父母都赶过来阻拦,问他们要把儿子媳妇带哪里去?领头的军士脖子一歪,两边人一人一刀,老两口顿时倒在血泊中。巴全知道大事不好,这些人绝对不是宋军,听说杨大元的部队这几天要来,合州是钓鱼城的根据地,住的居民大多数是钓鱼城将士的家属,莫非就是在劫持的?

来不及为父母的惨死悲痛,只想保住自己的后代,赶紧拱手求饶:“军爷,有话好说,要到哪去我跟你们走,我会烧饭,我会做菜,只求你们放掉我女人,留下她给我父母收尸行吗?”

“不行,”小头目横着眼睛说,“老人一个不要,青年男女全部带走,留着你们给钓鱼城送壮丁吗?”

巴全着急了:“我妻子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带她去干什么?什么活也干不了啊!”

“哼,带着也是个累赘——”小头子脖子一扭,巴全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妻子一声惨叫,被鬼头刀开膛破肚,流出来的肠肝肚肺中,缩成一团的胎儿还在颤动……

他不知道怎么出的家门,怎么上的船,怎么上的路,头脑里全是血浆,眼前全是红光,直到现在才苏醒过来,痛不欲生地悲号。

“你还是个男人吗?”林容站起来质问,“要是个女人就死去吧!你要是个男人就走吧!”

被眼前这个大哥鄙视的眼光刺伤了,他喃喃地问:“走到何时是个尽头,到哪里去?”

“听认得路的人说,我们这是往泸州去。”

“泸州?”巴全眼睛亮了,“这是蒙古人占领的地方,还是蒙军的大本营……”

“这就是说,他们的重要将领,皇亲国戚都在那里?”

巴全站起来了,神秘地凑过去:“我在码头边开饭店,南来北往的人多,听到人说,蒙古的大汗也来了,名字叫蒙哥大汗,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拖雷的儿子……”

“拖雷?”林容听丈夫提到过这个名字,却有些茫然。

“都是侵略者,只是往这里过路一次,就血洗合州城啊。”巴全突然抖擞了精神,“大哥,走,走到他们营垒去,逮住机会,杀了他们……”

好不容易盼来了雨,却是要淹没他们的祸水呀!滚滚雷霆,震天动地,狂风怒嚎,闪电如银蛇发出万丈碧焰,像要趁火打劫似的,疯狂地撕裂着密布的浓云。跟着大雨如注,倾盆似地倒下来,崇山峻岭都仿佛成为浪尖上的船,一片旷野全混成黑黝黝的沼泽,似乎要把所有的行人都陷进泥里去。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虽都是青壮年男女和半大的孩子,可一个个蓬头跣足,衣衫褴褛,面无人色,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在茫茫山道上无遮无拦地走着,任凭风雨雷电的蹂躏。

还是死了好!有人实在走不动了,跪在泥水中仰面乞告:雨啊,把我们冲到大河里去淹死吧!风啊,把我们吹入泥淖中埋掉吧!雷电啊,把我们劈死算了……活着为人奴役,受尽折磨,不如死去啊!

林容没跪,也不祈祷上苍,她半蹲下来,像护雏的母鸡,把儿子搂在怀里,让宽厚的脊背为他遮风挡雨,擦拭着小儿脸上泪水与雨水,她心底流血,希望噩梦有醒来的时候。

押解他们的官兵骑马走得快,都想找避雨的地方,哪容被掠的人延误时间?用刀背砍,用马鞭抽,要大家快快赶路。

“妈妈——我走不动了。”强儿两只脚已经磨烂了,全身发软,抱着林容的腿说。

她狠心抽了他一耳光:“怎么又忘记了?”

“是,叔叔,不能等雨停了再走吗?”他的泪水和雨水流成一片,小脸被冲刷得惨白。

“要想见你父亲,就得拼命地走下去。”凡是被背的人,也都被解押他们的叛军杀了,说那是他们的累赘,她只有扯起儿子,一步一滑地往前挪动。

身边,一个瘦弱的女人又滑倒了,被马鞭催着赶路,赤脚早已被磨破,又在泥水中泡烂,她干脆坐到泥中抱着脚哭。

林容正要去拉,两个骑马的驰来了,她连忙拉儿子避开,就听到男人刺耳的狂笑:“你不走就在这里洗澡吧!”跟着扯起女人,褪鸡毛一般将她剥光衣服,四仰八叉地扔在泥里,女子想挣扎起来,身子被稀泥粘住了,手脚在空中乱划,像狂风中光秃秃的麻杆。

后面挑夫赶上来了,一见妻子遭殃,扔了挑担扑过去,扭头泼口大骂:“一群畜生!你们不是娘养的吗?天雷怎么不把你们劈死——”

话未说完,两个禽兽二话不说,勒马回身,就从泥中的夫妻身上踏去,几个来回,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骂都销声匿迹,大雨哗哗的响声中,夹杂着几声炸雷,像是代替苦难的合州人发出不平。

林容眼见众人疲劳不堪,再走下去都将倒毙,一腔悲愤淤积于胸压抑不住,脱口唱出:

“雨哗哗,地滑滑,

湿了衣裳湿鞋袜,湿鞋袜。

滞后遭毒打,

不走被残杀,

遥望家乡在天涯,

何时能还家?”

歌声苍凉悲壮,儿子被她的歌声陶醉,强忍着痛苦,一步一步朝前走。听妈妈唱了几次,他学会了,跟着唱起来。

他们身后的巴全几乎是吼着唱,周围人也纷纷应和。一传十,十传百,听到歌的人都传唱开来,大家驻步不前了,任大雨浇,任泥水泡,树桩一样立着,歌声盖过了雨声。雷声不响了,闪电不亮了,只有歌声如雷鸣,众人目光如巨电,让马背上的凶手也有些胆寒。

叛军首领杨大渊从这里经过,从车里探出头来大声斥责:“你们为何不赶路?”

应答他的只有悲歌。

“谁在唱反歌?”

叛军齐声重复首领的问话,没人回答,全坐到泥水中了。

几个军士挥起大刀就要砍人,杨大渊止住了:“别动,擒贼当擒首,你们把那些孩子全部抓起来——”

头目一声令下,歌声顿时停止,取代歌声的,是父母的惨叫,是孩子的嚎啕。

孩子们被带到坡上,歌声停了,大哭小叫声停了,连风雨也收敛了。

杨大渊走下车来,发出狞笑:“反歌是谁编的?我数三下,没人回答,就把这些小娃娃全杀了……”

没等他数出二来,林容奔出了人群:“我编唱的,杀我吧!”

几个士卒一拥而上,强儿吓得惊叫:“妈妈——-”

众人一愣,望着跑出人群的“大哥”发呆。

大雨冲洗了脸上的灰垢,露出她凝脂般的皮肤;全身淋湿了,衣服紧贴肉体,硕长的身躯乳线高耸,好一个健美的女人,好像是大汗身边的蒙古美女呀。

扬大渊惊艳了: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制止了下人的行动:“你是个女人?”

意外的惊叫暴露了“叔叔”的女人身份,强儿也要冲出去,被后面的巴叔叔拉住了:“她是你妈妈?”

强儿后悔地用拳头塞住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林容向儿子那边扫了一眼,看见有巴全护卫者他,微微一笑,赶紧把目光转开,量他们来不及发现谁是她的儿子,为了那群孩子,也为了自己的强儿,她豁出去了。一把扯下透湿的包布,一头青丝披齐腰际,如黑缎似地发着乌光,镇静地朝着扬大渊说:“你问我是不是女人吗?与你是汉人同样千真万确。”

之前在哪里见过?像是被无形的软针刺了一下,扬大渊强作镇静,却不动声色问:“一个女人也会编歌?”

“粗通文墨,喜欢唱歌。”

“你知道你唱的什么歌吗?”

“思念故乡的歌,想回家的歌。”

“你想回乡?”

“不是卖国卖家乡的人,谁不想家?”只求救出所有孩子,林容说话毫无顾忌。

杨大渊心中恼怒,却被自己的打算兴奋着,反而和颜悦色地问:“你知道为何要带你们背井离乡吗?”

“因为你的主子无能。”幸亏路上救活了巴全,儿子交给他也放心了。

反了!部下不懂,将军为什么要为这女人耽误时间,又听她出言不逊,几个人都要拔刀上前,他摇摇头,饶有兴趣地问:“此话怎讲?”

“小小的钓鱼城,还劳大大的蒙古国君亲自来打。大汗率精兵数万围攻几月,也没打下来,怎不恼羞成怒?于是,你们吃柿子专捡软的捏,把钓鱼城合州家属掠去作人质,以动摇山上的军心,来达到协降的目的,不是吗?”她边说边将散发拢起,盘到头上,更显出不俗的端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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