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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为了国家离家园

铁血佳人 李幼谦 3333 2019-04-15 20:29

  

分离也不是很久,一向刚强的丈夫竟然如此伤感,可以想见,重庆保卫战该有多激烈呀。

她抚摸着张珏的身子,肋骨根根可数,胸脯如搓衣板一样,心痛如煎,脱去小衣,将自己温热的胸脯贴过去。

妻子丰满的身子散发着芳香,与下午才结束的血雨腥风形成鲜明的对比,张珏性起,翻身上了妻子……要把多日的思念与饥渴都倾吐出来。可是,眼前战死者的鲜血忽然涌现,似乎溅到他的身上,血从他的下身涌上了脑门,让他头昏目眩,只有伏在她身上喘粗气:“我,我不行了……”

盼了多日的重逢,丈夫怎么会突然丧失了阳刚了?是累的?是急的?林容伸手摸去,那与他性格同样勇猛的缩成一团,冰冷冰冷的,任她抚摸,就是不能挺直。

张珏翻身睡到一旁,长叹一口气:“唉,别费力了,没用了。伤在心里啊!”他幽幽地说,“一想到多少百姓抛尸荒郊,一想到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一想到多少将士血染沙场,我就心如死灰,哪里有半点兴致?”

“告诉您件喜事,”林容静静地望着丈夫,幽幽地说。

“国土之大,几乎全在忽必烈手中了,哪里会有什么喜事?”张珏心灰意冷。

“我把儿子找回来了!”

“什么?”暗淡灯光下,她面色竟然泛出红晕,莫非她也如青苗一样疯了?

林容翻身坐起:“真的,我不骗你!我带你去看看去!”

“儿子?找得回来?”张珏拉她睡下,见她又顽固坐起,不觉生气了,“你的身子也不热了,犯了什么疯病?”

“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林容压低了嗓子,伸出一根指头凑到鼻子下,停了片刻,然后下床披衣穿鞋。

老天怜我?还给我留下一条根?难道世间真有奇迹?莫非当初林容看错了?见她点起一盏风灯,提着打开了房门,又回头向他招招手走出了门。

张珏压抑着心跳也起身下床,把棉被裹了身子,跟随在妻子身后,走出卧室,走出院子。

她急速地走在前面,穿过走廊,穿过弄堂,穿堂风嗖嗖的,冰冷刺骨,从裹不紧的棉被里往光溜溜的身子上抽,如鞭子打的一般,可是重庆制置使感觉不到,他的全身却燥热难当,恨不得把棉被也甩掉。他明明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却一直跟进了后花园,他才终于有理由指责妻子被鬼魅住了。

花园里,已经有两个大土堆,一个是父母合葬的坟茔,一个是家中死亡奴仆的坟墓,而今,大槐树下新添一个土堆,前面立一块石碑。林容将灯放到地上,也不顾泥水,一屁股坐到地下,扶住石碑大哭:“儿子呀,你爹爹来看你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强儿,你怎么不叫他一声啊──”

原来,当初林容看到儿子被撕成两爿的尸身时,心痛得当即昏倒一旁,可醒来之后,想要及时报送重大军事情报,来不及掩埋儿子的尸体,找一口破木箱装上他,拖到一边,推倒土墙,草草掩埋了。她记住了那地方叫思居场,墙边一口枯井,井旁一棵杨树,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那里。

上山之后,一直没有机会下山,她忍住了思念儿子的悲痛,接二连三的事件也无暇了却自己的心愿。到了合州,她一想起儿子掩埋的地方心口就疼,思居场──儿子在那个地方能不思居吗?

丈夫体谅妻子的苦衷,带着他的义弟巴全,把儿子的尸骨运回来,担心妻子难过,始终不告诉她埋葬地点。

林容住到合州后,千方百计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土堆,前面只有小小的墓碑,石碑上刻着简单的四个字:“强儿之墓”,没有准确的姓名,没有立碑人的名字,没有时间,这是对孩子尸体的保护,也是对合州长治久安缺乏信心。

找到之后,林容再也无法安宁,又找人搬回到张府,重新安葬在张家花园里。重新做的墓碑,刻上了儿子的全名,夫妻的落款,有他死亡的日期,还有他因何而死的墓志铭。终于儿子又回家了,天天可以相对而望,只是一个在坟墓外,一个在坟墓里,一个可以说话,一个默默无言……

张珏心中更加凄苦,只有心里默默念道:“儿子,你回家了,可我又要把你妈带走了,我们的尸骨还不知道要掩埋在哪里?在这国破家亡的年月,哪里还顾得了你?只望你现在不要投胎,等天下太平了再找个好人家……”

默念完了,他拉起妻子,扯去她沾了泥水的衣裙,用棉被裹着自己和妻子离开那里,又到父母的坟前祭告了几句,回到房间睡下,这才对她说:“儿子生不逢时,又逢战乱年月,让你这么多年跟我受委屈了。”

林容止住哭声,说:“不要说这些了,如今我在此有儿子相伴,别无所求,此生足矣。”

“不,你不能在此长伴已经死了的儿子,你应该跟随你活着的丈夫。”

“你,你要我跟你到重庆去?”她诧异地望着他。

“是的。近日,属下粱山军袁世安守将、咸淳府守将鲜汝忠等都相继投降叛变,蒙军利用他们作为前锋,大进攻就要开始了,合州必须放弃。我已通知王立明日下山,合州军民愿去钓鱼城的跟他上山,愿去重庆的我带着。一则,只有这两个地方安全一点,能尽量避免生灵涂炭;另外,我们两地也要补充生员──我打了一辈子仗,从来没有这样大的伤亡。只有动员最后的力量,军**合守城,才能保住我大宋最后的阵地啊。”

林容哪里舍得离开儿子?央告道:“不不不,我不去,留下我在这里,儿子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张珏搂住她,深情地说:“我带你走,不是让你去享荣华富贵的,连一个男人的爱也不能给你,简直不配作你的丈夫了。可是,你既然作了我张珏的妻子,就要为我的战略转移起表率作用。我不是要你死在人前,也不是要你与我一同去赴难,甚至,你应该死在我的后面,为我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情……”

“你不要开口闭口都说死好不好?”林容被丈夫的双臂勒得透不过气来,以头抵住丈夫的嘴,“你过去的英武都到哪里去了?钓鱼城三十多年都守下来了,重庆城至今也没有破过,我们还能继续坚守下去的!”

“有这必胜的信念好啊,你到重庆去,就是要为我宣扬这些道理的。可是,元要灭宋,天也要灭宋啊。去年天旱,粮食欠收,城里粮食无多,百姓进城,将更增加负担。不久,城下射上来安西王相的劝降书,不知为什么,赵安第二天他才送给我。其中写道:‘君之为臣,不亲于宋之子孙;渝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彼子孙已举天下而归我,汝犹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忠于所事,不亦惑乎?……’”

“哟,这书信你竟然能背下来了,难道入脑入心了?”

张珏苦笑道:“且不说他出言太狂,也的确蛊惑人心。那赵安实在可恶,他一定给人看过此信了,而今军中上下议论纷纷,人心浮动,街市商贾也关门闭户了,你看……”

过去,丈夫是从来不与自己议论军情的,而今,真的想和自己商议呢?还是在动员自己呢?两者都有吧。想到赵安从山上离开匆忙,也没有再回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她将山上之事告诉了张珏,然后说:“你赶快查查,他真的动摇军心,就该以军法处置!”

张珏疲惫地合上了眼睛:“不会的吧,本土的将士还没出过叛徒哩,何况正是用人之际,我只是将他调离了我的身边,让他与韩忠显去守镇西门去了。”

林容急了:“他若要开门迎敌,岂不是更方便?”

他闭着眼睛笑道:“夫人真是太过虑了,本大人待他不薄,他从来都是冲锋陷阵的首领,就是要投降,欠下蒙古人的血债太多,敌方也恨不得将他寝皮食肉哩。那韩忠显更是名如其人,可靠之极,我已吩咐过他对赵安提防着点了。”

林容感叹道:“看起来,你身边的确需要个人了。只是,家好不容易才整理好,儿子也接回来了,还说等你告老还乡,再回家安度晚年哩。”

“家?一日为官,四海为家,哪块黄土不埋人?现在我们都在凭良心打仗,没有任免、没有褒奖、没有粮饷,只有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张珏说着说着,头歪到一边了,声音越来越小,然后鼾声响起,忽高忽低、时紧时慢、其间夹杂着呼碌碌的痰音,让林容彻夜难眠。

第二天张珏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后天已经转阴,就催林容动身,林容说还要收拾一下,张珏不同意,说重庆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也能买得到,林容只来得及拿了儿子用过的砚台,带着下人与丈夫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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