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边守着他们一夜未合眼，看了看欧阳华，又看看舒窕，最后是听着舒窕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才疲惫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了天亮时分，舒窕爬起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刚要翻身，猛见到枕头边上的雪玉狗，吓了一跳，开口就是一句：“这死玩意，竟敢爬上来。”说着便拎着扔到地上去。
我迷糊着睁开眼睛，大叫一声住手，自己扑过去查看雪玉狗，只见雪玉狗的呼吸已经停了，眼珠子翻白，浑身冰冷，腹部涨得圆滚滚的，与溺水而死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而舒窕却完完整整，精神抖擞的坐在床上，除了头上蓬乱的发髻，完全看不出她曾经濒临死亡的样子。
舒窕刚醒过来，欧阳华就断气了。老管家一抽，也昏死过去。
天下第一大富豪欧阳华英年早逝，整个欧阳家都笼罩着阴暗的乌云，好多与欧阳华一起长大的家仆哭得死去活来的，其中也包括我……一开始我就想拯救自己，不让自己成为寡妇，没想到终究还是失败了，并且还害死了嬷嬷。
虽然我与欧阳华没有多少感情基础，但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只可惜上辈人造孽，却报应到下辈人的身上。
欧阳华的葬礼当天，我偷偷把一脸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舒窕拉到一边，讲了雪玉狗与她换寿的事，舒窕一开始还不相信，可是当欧阳华封棺的时候，她看见他尸体的那一刻眼里闪过犹豫……
欧阳华的头七过后，老管家病重，恐怕活不了几日，被自己的亲侄儿抬回家；吴先生也要走了，他要回乡下老家。
舒窕追了出来，抓着吴先生就问：“雪玉狗死了以后是不是会投胎，它会去哪里？”
吴先生有些迟疑地看着舒窕，东看西看的捡起来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来：它以寿与人换寿，违背了天意，恐怕下辈子投胎应该就是个蛇虫蚂蚁了。
舒窕不依不饶，抓住他继续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棒棒它？”
吴先生看了我一眼，继续写到：挫骨扬灰。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走上来问道。
吴先生找一块比较大的空地，用手磨平，写到：只要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骨灰与它的骨灰混合再一起，再把自己的灵魂刻录在沉香木做的骨灰盒上，把骨灰装在里面，它就会投胎成人。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竟然用这种方法。连太监死的时候都要带上自己的“宝贝儿”入棺，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烧得灰飞烟灭？更别说还要把灵魂刻录在骨灰盒上了，而且还要与狗的骨灰混合在一起……
就在我想不可能的时候，舒窕居然又问吴先生，“先生，要怎么样才能把灵魂刻录在骨灰盒上？”
我同吴先生都被她这话问得墓地目瞪口呆的。
舒窕下意识地又拉了拉吴先生的衣袖。
吴先生思量再三，在地上写到：用刀割腕，让流淌出来的血液浸染沉香木，不管从生到死，都不要把手上的匕首拿开即可。
“吴先生，你还是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就赶不到家了。”我趁吴先生刚一收笔，就跳上去在上面就是一阵乱踢，也不知道舒窕看完了没有，记下了没有……
舒窕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拜谢过吴先生之后就走了。
从哪天以后，舒窕为人性情大变，她的院子里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猫和狗，而且自己亲力亲为的照顾它们，看见我也是笑脸盈盈的，没有了以前凌厉的模样。
转眼就过去了几年的时间，我一直都担惊受怕的怕舒窕会做什么啥事，幸好她没有，不仅是没有，而且还活得好好的，连小伤小病都没有受一下。在此之间，我与她姐妹二人相辅相持虽然都是寡妇，但这日子过得也算是相当自在。
唯有一件事我还耿耿于怀，那就是她一直把雪玉狗的尸体保存在冰窖之中，一有时间就会去探望。
我在害怕她做出傻事的同时，心里也在默默地替她算着日子。一般的狗寿命普遍在十年左右，雪玉狗已经用去一年多，如果没有意外它还剩七八年，目前舒窕又活了四年，那她的寿命就只有三四年，甚至是更少了……
冬至的时候，那天园子里的腊梅开得正旺，整个府宅都是满园的梅花香。
舒窕约我去煮酒赏梅。我把手里的事安排妥当之后就去了。
这天的舒窕有些奇怪，总感觉她的眼里含着淡淡的忧伤。
当时她告诉了我许多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她说：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同时拥有的小白兔吗？我把我自己的弄没了，还把你的偷来烤了，害你哭了好几天。那时候我只觉得好玩，看到它们苦苦挣扎的样子，我就觉得刺激，从来没有考虑过它们会不会痛，会不会悲伤和绝望……你看，我那么对待雪玉狗，打它，饿它……要不是它是相公大老远带回来送给我的，我只怕早就把它打死了，我对它那么不好，它……它居然在关键时候毫不犹豫地救了我一命。我慢慢地才明白，也许它们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玩物摆了，可是我们对于它来说，就跟命一样重要。姐……我后悔了，我有想过把命还给它，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用它的命来好好活着……
舒窕说道最后哭得十分厉害，也醉得十分厉害。
她拉着我，哭着求我，要我在她死的时候一定要把她的尸体与雪玉狗的尸体在一起烧掉，再装进她早已经准备好的骨灰盒里。
我看她那模样，也只能是答应她了。
开春的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去找舒窕。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回答，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不在房间里面，刚准备要走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在风中我似乎闻见了一股我最不喜欢，最害怕，也是最敏感的味道……血腥味儿……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的心头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