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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夜行

凰临九天 墨白焰 2353 2019-04-16 09:53

  

王朝兴灭,权势更迭,有着浩浩荡荡三千多年历史的中洲并不罕见。从来只有跟随历史而不是创造历史的百姓们早习惯了冷眼旁观,从热衷于议论,到渐渐忘却。

祁南王府血案后一个月,已经没有百姓会再谈起那场大火,茶壶饭后再没有人同情或是嘲讽贺兰家由荣耀到硕果仅存的悲剧。

还记得的,就只有那些不得不记住的人们。

右丞相牧宗瑞家独子牧天枢,显然属于前者。这位还不到弱冠之年的膏粱子弟从不在乎什么权势纷争,从小无忧无虑的脑袋里只存得住哪家歌楼舞坊的姑娘最漂亮,又或者在市集上横冲直撞时哪个小娘子多看了他一眼。

更多时候一如此刻,他贪杯烂醉的身子被人搀扶着,不辨方向地跌跌撞撞往家走。

哪怕今夜是七月初一,传说中鬼门大开之日。

“我跟你说啊墨恭,鱼阳坊的莲姑娘肯定对我有意思,不然她怎么总敬我酒?下次咱们再去,你可得帮我多留意着些,不能辜负人家心意嘛!”

“大上个月是绣楼的老板娘,上个月是仙乐居的蓉姐,现在又是鱼阳坊的莲姑娘……你牧大公子是不是太滥情了些?”紧紧搀扶好友的封墨恭苦笑。

牧天枢并没有回答,忽然脸色铁青摆了摆手。封墨恭会意,连忙放开手,眼见牧天枢冲到巷子拐角处弯下腰,一阵波澜壮阔、翻江倒海的醉呕。

一贯钱一杯酒,他为了讨好那位莲姑娘一夜销尽三十两,早超过他酒量底线。

此处是皇城南边的寿康坊,三品及三品以下官员多在此坊内聚居,右丞相府亦不例外。顺着巷子往前走三百步就是牧天枢家,而这条巷子直走下去便是坊西门,与景阳坊东门隔街相对。

牧天枢贴着墙壁吐个昏天黑地,直起身后舒坦许多。掏出汗巾擦擦嘴边呜呜污物,这位览遍京城佳丽的纨绔子弟忽而愣住,视线凝在前方百步左右一袭刺目背影上。

看纤柳似的身姿、玲珑体线,那人显然是个女子。可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谁会深更半夜独自在外行走,还穿着一身在鬼门大开之夜显得极为不详的红衣呢?莫非走霉运见了鬼不成?

然而便是联想到怪力乱神的东西,牧天枢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痴痴地愣在原地贪看——那女子身上有种奇妙的力量,神秘,诱人,带着蛊惑。虽说能看见的只有背影,依旧让牧天枢神魂颠倒。

大概是感受到了炽热目光,那女子忽地回头,一袭红色面纱遮住眉眼下的脸颊,除了皮肤足够白皙外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牧天枢大感失望。

“发什么愣?吐完了早些送你回去,不然牧右丞又要怪罪我了。”

不知何时走近的封墨恭推了牧天枢一把,牧天枢神思一晃,再瞧向前方时,红衣女已然不在,仿佛刚才所见不过是一场短暂的醉梦。

“酒多伤身更伤脑,你还是趁早戒了吧,也许下次不仅仅是看花眼这么简单了。”听了好友的描述,封墨恭嗤之以鼻,“走走走,赶紧回去,送你到府上我还得赶回去休息呢!”

强烈醉意折磨下,牧天枢无心思索太多,在好友搀扶下晃晃悠悠走完余下路程,到了府内后与封墨恭挥手作别。封墨恭客客气气向熟稔的门房道别,而后返回方才牧天枢停步的地方,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坊门若有所思。

少顷,封墨恭叹口气,懒懒摆了摆手。

隐匿在不远处镇门石狮后的一道身影迅速掠来,在他身后无声停下,恭恭敬敬垂首:“少主,可要属下去追踪那女子?”

“不必,追不上。”封墨恭摇摇头,“能在眨眼间从你我眼皮底下消失,可见她轻功非同一般。不过刚才我看得清楚,她手中有剑,远处还有匹马,大概不是本地人。常白,明天你去武侯铺问问可有什么消息,最近入京的人多得异常。”

常白并不多话,只是沉沉一点头,而后再次隐没于黑暗之中。

差不多同一时间,寿康坊东南角的一处酒肆正准备歇业,偏巧在这时迎来一位颇有几分奇异的客人。

说是奇异,倒也算不上什么,上了年纪的老板娘只是觉得好端端的姑娘家不该深夜出行,且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在这随便一脚都有可能踩到朱门权贵、文臣武将的常溯城,在祁南王府刚刚发生骇人听闻的惨案后不久,孤身一人的小姑娘实在让她感到好奇,甚而有几分担忧。

“有烫好的酒么?”

“这么热的天儿,还要烫吗?”老板娘微微惊讶。

红衣女子淡淡颌首:“暖暖身子。我冷。”

七月的天气正热着,夜里也一样湿漉漉地闷热,那些王孙贵族们都要靠昂贵的冰块消暑,怎么这人却说冷?见那女子面纱之后的皮肤十分苍白,再想想今夜正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老板娘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后到后面去打点。

老板娘离开片刻又返回,酒未烫好,却先递上一盆温水和一方干净布巾。

红衣女又是轻轻一点头,拧了一把温热湿布巾擦拭双手,原本煞白如纸的面色多了几分红润。见客人多了几分人气儿,老板娘也松口气,趁着烫酒的功夫有一搭没一搭和那女子攀谈。

“姑娘是京外来的?”

“老家在这里,十几年没回来过了。”

“难怪。如今城中百姓可是万万不敢乱走动的,因着对面祁南王府的事,坊外街上那些军爷多了不少,抓人可凶呢!”

红衣女子没有接话,定定看着清波荡漾的水盆,过了好半晌才犹疑开口:“这里……不是景阳坊?”

“景阳坊?这里哪是啊!景阳坊在西边,这里是寿康坊。”老板娘摸了摸酒壶,笑吟吟将烫热的酒放到桌上,“差不多了,客官请慢用。”

低低道声谢后,红衣女接过酒壶。交接过程中,老板娘无意碰了下红衣女子的手指,登时心下一颤,险些掉了酒壶——那只手,凉得像是死人!

红衣女似乎毫无察觉,稳稳接过酒壶望向晴朗夜空,蓦地一声幽幽叹息。

“又认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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