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微寒，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苏青黛感觉并不是很好，脸色隐隐泛白。在封墨恭和高阳云鸿兄弟二人劝说下，她先行回房休息，让钟姑给二人各自备了一间相邻的客房。

不过封墨恭和高阳云鸿谁都没有去睡觉的打算，特别是封墨恭，有关高阳云鸿与苏青黛的关系始终未能问出，让他耿耿于怀。

“青黛不理我，你总不会也闭口不谈吧？我就这么一个问题，多了不问。”

“大概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喝几杯？”高阳云鸿一指厨房方向，“你连茶都替她准备好了，想来酒也不会少。她嗜酒，比我还能喝，我就不信你没考虑到这点。”

封墨恭懒洋洋道：“要茶有的是，要酒没有。戒了。”

高阳云鸿一脸惊讶：“戒了？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你不是说过，茶酒当为人生佐料，缺一不可么？”

“你来之前刚戒——酒后乱说话惹她生气了，所以刚才对我不理不睬的。酒这东西，还是算了吧，每次惹她生气都要变着法哄很久，为那两口酒不值得。”

“以前从没想过，你会为了哪个女人改变自己。”高阳云鸿意味深长看着弟弟，沉吟半晌继续道，“云深，你跟苏姑娘当真是那种关系？”

封墨恭轻叹口气，稍作犹豫，在说实话和继续胡诌八扯间，最终选择了前者。

“要看你怎么算了。要说关系，自打去年她来到常溯后，我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时间比谁都要多。一趟北陲之行下来，亲也亲过了，还赖了大半路的同床共枕，就差些还不是时候去做的事情。只是她那性格着实有些别扭，因着一些不重要的关系，怎么也不肯答应名正言顺和我在一起。”封墨恭面上浮现一丝苦笑，他自己并未觉察，“就在今天醉得满脑子浆糊时，我好像还跟她求婚来着。”

“她不拒绝你才怪。”高阳云鸿翻翻眼皮，毫不客气给了弟弟重重一击。

“行了，别说我的事，说重点。”封墨恭走到堂前席地而坐，单手托腮望着月色。

高阳云鸿紧跟着坐下，本就有五六分相似的眉眼再加上撇嘴动作，愈发与封墨恭相像。

“那年我在江湖上历练，曾经到过凉山一带。我所住的那间客栈有对儿老夫妇，人很老实又善良，却不知为什么身后跟了一批杀手。那时我还是个愣头青，晚上见有人闯进客栈行凶便一股子热血出手相助，帮那对儿老夫妇躲过一劫。次日一早，有人来客栈接那二老，接他们的人就是苏姑娘。”

封墨恭插嘴：“当时她是女扮男装，还是女子扮相？”

“女，女人扮相，看着又很清爽，所以我才上前搭讪的。”

“哥，这些年你游走江湖没被人当流氓打死，必是爹娘在天有灵艰难庇佑之结果。”

“过奖。”对于弟弟的嘲讽，高阳云鸿泰然自若照单全收，又道，“第一次见，苏姑娘对我也如你这般冷漠，但碍着我是那老夫妇的恩人，也就没说什么，客客气气道了个谢后带人走了。我本来也是要走的，结果发现他们前脚刚走，后面又一群杀手追了过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总不能眼看着一群杀手去追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一个漂亮女人对吧？于是我便留在客栈，一波又一波不厌其烦地帮他们收拾后面的追杀。就这样拖了将近半个月，那对儿老夫妇探望过儿子又回到客栈，与他们同行的，仍然是苏姑娘。”

那年，高阳云鸿正是豪情满志的年纪，血气方刚，古道热肠。

那年的苏青黛，刚刚走过豆蔻年华退去青涩，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清淡与秀美。

当年的苏青黛也如现在一般，对谁都不怎么热络，要不是因为高阳云鸿救了苍术父母，她定然会对主动搭讪又死缠烂打的男人毫不客气给上一刀。不过稍有不同的是，那时她还对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听到高阳云鸿一壶酒一碟蚕豆滔滔不绝、天南海北给她讲故事，很快就沉浸在了那些奇闻异事里，也就与高阳云鸿熟了起来。

“当时考虑到初入江湖，一旦打输了架会给师父丢脸，所以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只说我姓云，她便叫了我一阵云少侠，同样我也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她喜欢听故事，我就给她讲了几天的故事，之后我离开凉山一带，就再也没见过她。”高阳云鸿眼底里写满庆幸，“说实话，这些年我总会想起苏姑娘，却没想过还能再见。云深，这件事哥得好好谢你一番才行。”

高阳云鸿想拍封墨恭肩头，却被封墨恭抬手挡住：“慢着，有些话先说明白——你对青黛念念不忘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高阳云鸿表情一愣，“就是我刚才说的，从没想过还能和她重逢，所以要好好谢谢你。”

兄弟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平日里辈分观念不强。封墨恭一手肘过去，重重撞在高阳云鸿肋下：“少跟我打马虎眼。君子楼中谁不知道你是最好色的一个？见到花容月貌的姑娘总要凑上去搭讪一番，一有机会就穷追猛打……哥，刚才我可说了，我是打算向青黛求婚的，你别捣乱。”

高阳云鸿一耸肩，不置可否。

兄弟二人在堂前坐了片刻，而后封墨恭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

“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关于今晚的事？”高阳云鸿跟着起身。

“嗯，泄露消息的是什么人，我心里大概有几分猜测，明天需要确定一下。”封墨恭垂下眉眼，神色慵懒，“此外，我还得尽快入宫一趟。不把那位总是惹事情的公主摆平，拖太久青黛就真不理我了。”

高阳云鸿嗤笑一声：“瞧你忙得，不累么？还不如跟我回君子楼去，也免得师父日夜唠叨。”

封墨恭捏了捏眉心：“再等等。最近焉国内忧外患，那家伙身上担子不轻。我答应过他会在这边暗中帮忙，总不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抽身离去，少不得多停留一段时间。”

高阳云鸿闷哼，似是对弟弟的决定并不满意。

关于焉国，这是他们兄弟之间，多年以来唯一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