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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崩塌

凰临九天 墨白焰 2405 2019-04-16 09:54

  

常溯城一连数日狂风骤雨,末了还落了一场初雪,不至天寒地冻,却也冷如骨髓。

天不亮,小宫女便提着火盆轻手轻脚进了清风殿,认真地烧起木炭。她不时回头看看,看床上熟睡的宁王醒了没有,每看一眼便脸红更深一分,藏着羞答答的情丝,也忍着一点点心疼。

太医每天来两趟,药没少抓,邵正则的病却不见好。太医说,宁王这是积劳成疾,累的,与圣上的病有几分相似。

听了这话后,好几个私下仰慕邵正则的小宫女聚在一起偷偷哭了一场——如今谁不知道圣上病入膏肓,眼看就要成为活活累死的典范?却不想她们喜欢的宁王,年纪轻轻竟也得了这种累出的病,不知道会不会如圣上那样一病不起,在鬼门关上闲晃。

“桃花,什么时辰了?”邵正则忽然哑哑开口,吓了小宫女一跳。

小宫女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小声道:“回殿下,才寅时三刻,还早着呢。殿下再躺会儿吧,桃花这就给您端些汤水过来。”

“不用了。”邵正则拖着发热的身子坐起,无力地倚靠床头,声音沙哑,“君掌使那边可有消息?”

“闻说君掌使眼看着火葬了弟弟后,马上又回到书房忙碌。殿下卧病这几天,君掌使就没从书房出来过,吃喝都在那边,代批的折子成堆,摞得比一人还高,就等着殿下或是圣上醒来后复核处理。”

邵正则眼神一暗。

君清死后,君弈似乎没有把这件事归罪于任何人。他变得更加沉默,不肯与人说话,把自己关在家中整整两天,直至君清要下葬那天方才出现。当日他与君弈简单交谈过几句,君弈只说不会耽搁前朝政事,并无他话。

邵正则原以为,浮余国要失去这位运筹帷幄与北晋奇才国师相抗衡的重要人物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坚守。

“圣上那边怎么样了?”

“圣上的病情仍不太好,太医说只能靠药维持。”桃花手上动作一顿,歪头道,“说起来,前天圣上好像醒来过一次,当时是陈少监在伺候。陈少监说,圣上一睁眼便询问北陲战事如何,又问殿下与君掌使如何。陈少监与圣上一一说明,又提到了君掌使弟弟的事情,圣上便说委实亏欠君掌使太多,须得补偿才行,便拟制擢君掌使为右丞相兼北衙禁军大将军,以便于调动前线兵马。”

邵正则蓦地皱起眉头,困惑不已。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这位一国之君应该不是那种会下放权力,让某人独自拥有兵权的谨慎帝王。

更何况,居然连右丞相这等极其重要的职务都给了君弈。

“桃花,更衣。我要去面见圣上。”邵正则踏上靴子就要起身。

小宫女连忙上前将他拦住:“殿下别急着起,您还发着热呢——此时去见圣上也没用,圣上下旨后很快又昏睡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呢!”

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圣旨,而后又陷入昏睡,是不是太过巧合了?邵正则越想越不对劲,坚持着赶去寝殿。

果然如小宫女所说,邵季城仍然昏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邵正则又传来陈少监询问,陈少监便拿出一道潦草涂写的圣旨来,以证实自己并未说谎。

那圣旨上的字迹,的确是邵季城的。

邵正则无法再坚持怀疑什么,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他又顶着薄薄的飞雪去往书房,看见君弈仍是一身朴素衣衫坐在那里低头书写,与先前别无二样。

君弈性子淡泊,的确是那种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可是邵季城突然给他极大权力地位这件事,邵正则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

只是,他并无证据,而君弈的平步青云,是有邵季城手谕为证的。

走进书房咳了几声,邵正则收起怀疑之色,道:“辛苦君掌使——瞧我这记性,现在改叫君丞相才对。”

君弈抬起头,表情麻木地摇了摇脑袋:“虚名而已。要担负的与过去并无不同。”

“本朝还没有过同时挂文武双职的朝臣,可见圣上对君丞相器重得很。不过君丞相家中刚出了那样的事,我实在不想让君丞相太过操劳,毕竟这件事上,我和圣上都有愧于君丞相。”

邵正则故意提起君清想要试探君弈的反应,而君弈仍是那副寡淡神情,不悲不喜:“怪不得谁,阿清命中注定享受不到福气。他这一走倒也好,这些年痨病始终折磨着他,从不曾像普通少年那样轻松快活。如今,也算是种解脱了吧。”

邵正则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君丞相能想得开就好。眼下前线战事吃紧,正是最需要君丞相才智之时。若是君掌使这边有什么差池,影响的可是整个浮余国与万千百姓。想来圣上给予君丞相破格拔擢,也是为了安抚并鼓励君丞相。”

“圣上有心了。”

君弈淡道一句后便不再说话,仍旧低头读那些大部分没有意义的奏折。邵正则站着看了半晌,本想去看一看那高高一摞君弈处理过的折子,却耐不住身上一阵阵疲乏头晕,只得由人扶着返回清风殿继续休息。

邵正则一走,君弈便撂下笔,负手走到窗前,淡漠无情的目光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站就是许久。

“君丞相,那大和尚找到了。”姓陈的少监躬身走进通报。

君弈没有回头,语气漠然:“让他去那间院子候着——陈少监,若拔擢你为内侍总管,你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内侍总管可以说是宦官权力的极致了。陈少监大喜过望,连忙跪下连连叩首:“奴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君丞相!愿为君丞相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那么,你便准备准备,等着诏书送到吏部吧。”

君弈回身,拾起桌边的半旧披风,大步走出书房。

他最疼爱的弟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绝不能白死,不能死得不清不楚。的确,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他相信,只要巧用他最擅长的谋略,那么终有一日他会成功地为弟弟报仇。

至于什么山河社稷、黎民苍生……与他何干?与君清何干?

当弟弟冰冷尸骨横陈眼前那一刹,他的世界已然崩塌,一切,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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