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的高度远远超乎苏青黛想象，当塌陷入口的光芒仅剩下一点时，她蓦地想到，如果不尽快停住或者减缓下落速度，她和封墨恭极有可能摔成一滩肉泥。

毫无征兆出现的深坑，下面藏着多少凶险无人能猜到，他怎么就脑子一热跳了下来？！

然而苏青黛没有时间去骂他，眼看封墨恭踩在一大块地皮上努力接近，她灵机一动抽出短刀向他伸去。

与苏青黛最靠近那一刹，封墨恭从地皮上猛地跳起，凌空冲向苏青黛。他一手将她紧紧抱住，另一手接过短刀，依靠跳跃时的冲击带着两个人朝地洞边壁靠近，使尽全力将短刀插入洞璧中。

洞璧不知是什么东西构成的，平整光滑但不如山石那般坚硬，有些像石灰的感觉。短刀禁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插入之后刀身割开洞璧飞快下划，在黑暗中留下一溜火花。

幸运的是，巨大阻力让二人下落的速度减慢许多。封墨恭始终紧紧抱着苏青黛，用肩背将她护在怀里，握刀的手在巨大冲击力下青筋毕露，震裂的虎口一片血红。又滑下十几丈时，短刀似是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叮地一声断为两截。

苏青黛头皮一麻，以为又要朝无底洞中落去。

所幸上天并不打算让他们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刀断后二人只跌落不高一段距离，嘭地一声摔落在地面上。

来自洞口的泥土、碎石、杂草、沙尘噼里啪啦往下掉，不少拳头大的石块就在身侧落地粉碎。原本落下时苏青黛和封墨恭都倒在地上，发现那些不停砸下碎石成了最大的威胁后，封墨恭忽而翻身把苏青黛压在身下，四目交对，鼻息可闻。

“你……”苏青黛忍不住恼火。

“别动。”

封墨恭刚说了一句话便被落下的石块砸中肩头，嘶地倒吸口凉气。苏青黛一咬牙，伸手绕过他双肩，手臂交抱护住他头部。

他能为她命都不顾跳下未知深渊，那么尽可能保护他，不是理所应当吗？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不希望他为了她葬送性命。

一阵漫长的杂乱响动之后，周围终于变得安静，再没有东西落下。

封墨恭执意等了片刻才翻身躲开，仰躺在地面上，目光望向头顶不知有多远的那一点点光亮。少顷，他呢喃：“我怎么感觉，咱们俩落了足有十八层地狱那么高？”

苏青黛从地上爬起，掸去身上厚厚灰土，面上赤红犹在。她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看看筋疲力尽的封墨恭，咬牙从衣衫上撕下一条，一脚踢在他腿上：“起来！”

封墨恭双臂撑在身后坐起，苦笑：“干什么？打算勒死我？情况紧急，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苏青黛忍着火气瞪他一眼，蹲下身拉过他的手，用力将他手上的伤口一圈圈缠起。

她也是习武之人，知道虎口震伤最是难捱，连带着整只手臂都会发麻酸痛。刚才他护着她时没少被撞挨砸，大概内力都用在抵御冲击上了，皮外伤少不了。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苏青黛觉着这人情亏欠得有些大，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恼火。

封墨恭揉了揉肩膀，挤眉弄眼：“满身都是伤，怎么办？”

“那干脆一刀杀了你，免得你遭罪。”苏青黛恨得牙痒痒。

“怎么说我也是为了救你才掉下来的，不能温柔些吗？”封墨恭笑得无奈，“是真伤了，不过不重，应该都是擦伤之类，没必要包扎。”

就算他说需要清理，她也不会在孤男寡女独处时替他宽衣包扎，想都别想。

苏青黛对封墨恭置之不理，起身仰头望着遥远的那一点光线，低道：“太高了，想要从洞口回去几乎没可能。若是有腾蔓之类可以攀爬的话……”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藤蔓。”封墨恭摇摇头，朝洞璧一扬下颌，“仔细看看吧，这不是什么自然形成的山洞，而是墓穴。刚才下落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花纹，都是很久之前的纹样。”

“墓穴？”

苏青黛惊讶不小，她从地上找来树枝点燃，借着短暂光亮照向洞璧。

洞璧有着明显的人工雕凿痕迹，平整光滑，颜色与泥土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近乎乳白的浅色。苏青黛伸手摸去，指尖传来柔和温度，不是石头的那种冰冷，触感则十分滑腻。

微弱火光很快熄灭，苏青黛摸索着回到封墨恭身侧，低低一声叹息：“连个能生火的东西都没有，根本看不清楚。不过洞璧摸起来像是用石膏抹平的，我记得师兄曾提起过，千年之前就已经灭亡的陈顼王朝有用石膏筑墓的习惯，但当时的开采能力有限，石膏也是并不多得的东西，所以只有身份高贵的王族才能以此为材料。莫非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古陈顼王朝王族的陵寝？”

封墨恭点头：“有可能。大台山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千年前就有先人在这里修建陵墓不足为奇。只能说我们太幸运，那么多人挖空心思想要找到古代陵墓偷取陪葬品都不成功，你却能随随便便一脚踩进来——别掐我，疼。”

苏青黛松开手，明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用力地翻了个白眼。

安静半晌，封墨恭动了动：“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想出去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石膏除了药用之外，通常还会用来防腐。如果我们所在位置真的是陈顼王朝的陵墓，那么这里应该是陵墓最外层，找到主墓室的话，应该就能找到工匠留下的生门。”

听着苏青黛的话，封墨恭小小惊讶：“没想到你对陵墓知道的还不少。”

“师兄号称小神通，你们君子楼能打探的消息，没有几件是他不知道的。”苏青黛不无得意道，“师兄看过的书，未必比君子楼藏书阁的少，所以你少在我面前炫耀。”

“我哪敢跟你炫耀？姑奶奶你一言不合就拔刀，我随便炫耀不是找死么？不过是没想到你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罢了——还真不像个姑娘。”

封墨恭黑暗中又挨了一拳，他刚想开口讨饶，冷不防一阵窸窣声响从某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