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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决断

凰临九天 墨白焰 2275 2019-04-16 09:53

  

秦沛书的抵死坚持并不能改变结局。在得到封墨恭授意后,常白将秦沛书单独拎到一处房间,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几次发出凄厉惨叫的秦沛书又被拎了出来,奄奄一息瘫坐地上,再没有满口固执坚持。

“下官本无意针对王爷……是京中有人说与王爷有恩怨,须得在东陵郡清算,所以……所以才让下官在渡王爷去花子湖时,什么都别管……下官所说句句属实,还请王爷……请王爷高抬贵手……”不等封墨恭或是苏青黛询问,吓得丢了半条命的秦沛书便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至于那位京中的指使者是谁,起初秦沛书仍然不敢明说。常白不耐烦,当着他的面将配刀抵在地面,终于让秦沛书最后的坚持彻底崩溃,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名字。

曾与苏青黛有一面之缘的千牛备身,贺韬。

“贺韬这人话多,总想跟人斗一斗脑子,偏偏是最没有谋算的一个。那天在宴席上他并没能顺利出风头,但也不至于因此而恨你,要杀你的理由,不是那么好猜测。”见秦沛书身上再套不出有用线索,封墨恭示意常白将其带走,而后认真看向苏青黛。

为什么贺韬要指使人杀她,苏青黛一时之间也想不通透。她扭头看向湖面,一大片阴霾云朵正向碎雨岛这边移来,闪电隐现,预兆着一场风雨又将到来。

“总扣押着郡守不是办法,郡府那边早晚会找来。”少顷,她深吸口气,眼神明亮,“既然得了东陵郡王的身份,不好好利用实在可惜。这碎雨岛虽好,也不是你我能长住的地方。封先生可愿再多随我冒冒险,把这东陵搅个天昏地暗?”

封墨恭失声轻笑:“之前吹胡子瞪眼睛嫌我烦,如今终于肯说出‘你我’这种话了么?苏姑娘心里清楚,我是不会拒绝你的邀请的,还是直接说说你的计划吧。”

“计划不如变化,我更习惯见招拆招。”苏青黛转身,背对着风雨欲来的花子湖,朱唇边一抹弧线勾勒,“这条路是封先生自己选择的,日后若是后悔,可别算到我的头上。”

“后悔的话,早在知道你身份时就走了。”

一个是游走在权势中心的精明谋士,一个是与帝王之间恩怨难辨的女郡王,谁的未来都是叵测的。却偏偏是这种都看不见自己未来的人,最容易惺惺相惜。

说起前途渺茫的人,君弈始终认为自己是其中最无望的一个。在嵘王府一年余,曾经被前辈看重的才华智慧并未得到施展,反而从最初被客客气气请进府的门客变成了连守门府兵都敢嘲笑的抄经人。倘若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君弈倒不会太过在意,无奈身边还有个患者肺痨的弟弟,他想隐居山水间不问凡尘的心愿,便不得不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苏青黛离开常溯城后,他本以为弟弟君清的病又没了指望。不料每隔几日,当苏青黛交给他的药就快用尽时,曾在嵘王府上帮过一段厨的钟姑姑突然出现,又给他送来整整四包配好的药。

拿了药道了谢,君弈本该离开,毕竟当初钟姑姑离开时的原因不那么光明。然而君弈仍忍不住拉住钟姑姑,低低问了一句:“苏姑……东陵王可有消息?平安到东陵郡了吗?”

钟姑姑紧张看看四周,确定无人方才放心,叹气着摇头:“姑娘没有事事写信告知的习惯,也不知道路上是不是有麻烦。不过既然没有坏消息传来,那估摸着就是顺利到了,如今也只能这么巴望着。”

君弈想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憋回腹中,轻轻挥手送别钟姑姑。

身在嵘王府中,他在苏青黛走后很快就注意到,天天跟在嵘王身边的封墨恭也不见了。封墨恭去了哪里,他自然不会去问嵘王自讨没趣,偶尔听人谈论便竖起耳朵偷听,多多少少也有了几分断定——封墨恭比苏青黛更早出发离开常溯,九成可能是去了东陵郡。

“嵘王心狠手辣,之前苏姑娘险些把他拖进局中,他要是心怀嫉恨极有可能趁机落井下石。否则,封墨恭为什么要先一步去东陵郡?如果他不是去帮忙的,苏姑娘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些烦愁在心里郁积,在返回住所后便化作滔滔不绝的担忧,全部都说给了常溯城中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人。

少年老成的君清已经习惯了哥哥的自言自语,只是这一次听说事关苏青黛,把她当成恩人的少年也跟着焦急起来:“哥,苏姐姐怎么啦?是不是遇上了困难?那、那哥你能去帮苏姐姐吗?苏姐姐是咱们的恩人,哥不是说过,对好人不能见死不救吗?”

君弈倦倦坐在桌边,抱着四包珍贵药材自嘲苦笑:“是我说的,又能如何?我能说出千万篇大道理,能将那些抄了千万遍的佛经倒背如流,却救不了一个想救的人。阿清,等你长大万不能做哥这样的人,空有满心抱负,却是个十足的废物。”

“哥……”君清有些难过,心气一动忍不住咳起来。

君弈连忙倒上水化开前夜残药,君清看也不看捧着碗喝下,待咳嗽弱了几分后乖乖躺在榻上,枯瘦的手紧扯君弈衣角。君弈看着弟弟苍白面色,暗怪自己乱说话,反而让那份无力的自责感更加强烈。

“哥,要是我能帮上忙就好了……”君清困倦闭眼,轻声呢喃,“要是我没病……要是我能像其他人那样走路、奔跑,能像柴房的宣哥儿那样掳起袖子跟人打架……我多想替哥抄几卷经书,替哥你去帮苏姐姐的忙……要是没这病啊……”

君弈的声音渐渐弱去,很快化为熟睡的轻鼾。只是他的话已经挑动了君弈某根心弦,让他忽然生出一个或许可以帮助苏青黛,对他来说万分难做决定的想法。

没错,他只是个没用的抄书人,他帮不上苏青黛,保护不了那个冰冷之后藏着柔情万千,愿对一双贫病兄弟予以关心的女子。

但有人可以。

需要的,只是他低下头,弯下脊梁,去向那些富贵之身的人们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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