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仙姑与血魔还有恩怨情仇么？这倒没听说过。”封墨恭面露惋惜，“苏姑娘无论才智还是胆魄都远胜寻常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若是能潜下心来精于某一道，必定会成为一代领军人物。只可惜她这病劳累不得，浪费了她天纵奇才。”

苍术不以为然，甚至语气带着几分反感：“有声名有何用？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愿她能多活些年岁。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该如此薄命。”

封墨恭微微愕然：“薄命又是从何说起？她的病……”

看着他一知半解模样，苍术意识到自己说了苏青黛不曾告诉封墨恭的秘密。闭上嘴稍作沉默，苍术又恢复那份面无表情的淡漠：“封先生打探的太多了。”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好奇。”封墨恭知趣地打断话头，好整以暇道，“我的目的已经告知算师，算师应该不会反对我保护苏姑娘吧？虽说算师也是谋略局中的一把好手，但许多事终归不便，多一个人帮助苏姑娘不是坏事。”

连行走都做不到，每天都要靠苏青黛伺候的人，当然没资格说什么守护。苍术思忖少顷，勉强一颌首，算是默许了封墨恭的提议。

封墨恭又道：“我能忍住复仇冲动，但以皇帝的谨慎小心，未必会容许高阳家后人萦绕周围。所以我的身份，还请算师对外保密。”

封墨恭就是高阳将军之子的事一旦流传出去，与他有关的人难免被邵季城猜疑，已经站在风口浪尖的苏青黛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苍术理所当然不会这么做。同样地，苏青黛返回常溯的目的，封墨恭也不会外泄，他们俨如一根藤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渡客，既然已经牵扯上关系，那么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钟姑姑回到宅邸时，封墨恭已经离去，是而并不知道曾有人来过。苏青黛是在两天后苍术不经意间提起时才得知他说的那些话，以及与苍术定下的，不像是什么正八经约定的约定。

苏青黛没有反对，她觉得或许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把彼此当做敌对只会让她身心俱疲。

他功夫比她好，脑子也不比她差，与这样的人为敌可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君弈终归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苍术对他没什么提防，也谈不上喜欢，只把他当做又一个被苏青黛吸引的无聊男人。苏青黛去帮忙照顾君弈时，苍术就在宅中看书，没几天就堆了满屋子的书卷。

那些书卷多半是从市集上买来的有关江湖的闲谈碎语，稍有提及君子楼的地方，都被苍术用笔格外标注。

从很早以前他就是这样。苏青黛若是对什么感兴趣了，他便迅速搜集有关的消息，以确保她接触的东西没有害处；要是有害处，他也不会严厉要求她放弃，只会想办法把危害彻底铲除。山中那些年，江湖上不知多少腥风血雨、残酷杀戮都出自他掌中，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保护她罢了。

即便是地位不可撼动的君子楼，若是为苏青黛，他也不惧于亲手去撼一撼。

三五日后，封墨恭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负着手信步闲庭，自来熟的客人一般闯进宅邸。

“明天晌午，周象要去给京兆府府尹送一桩案子的封赏，届时会有四人护送。”封墨恭将一纸地图摊在桌上，指了指京兆府附近位置，“这条街是从宫门到京兆府最便捷的道路，也是宫内的人去京兆府最长走的路。这里若是不能通过，那就只能选择旁侧这条小巷绕行。”

苏青黛深深看他一眼：“消息可靠？”

“那四个护卫当中一人，是过去玄天门考核被淘汰下去的，与常白关系不错。最主要的是他好赌，欠了常白不少钱。”

苏青黛点点头，与苍术对视一眼，而后道：“我这边也有了些线索。周象年少时净身，入宫多年，却偷偷在坊间娶了一房妻子，住大宅吃香喝辣，每年花销巨大。这些钱都是周象倒卖紫泰殿器具、私相授受引荐小太监入内宫得来的，属于宫内明令禁止的行为。”

“他是皇帝身边的老宦官了，深得皇帝信赖，为人也精明谨慎。你想用这些威逼他说出幕后主使，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些死士可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封墨恭提醒道。

“谁说我要威胁他了？”苏青黛唇角一勾，双眸涟水，“他是负责指挥黑衣死士的人，必定知晓许多幕后指使的秘密。倘若他被生擒，你认为幕后主使会怎么做？”

封墨恭若有所悟：“幕后主使如此神秘，自然是为掩藏身份。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只能在救走周象和杀人灭口之间任选其一……你打算私自扣押周象，逼幕后主使现身？”

“逼他亲自现身不太可能，但死士必定会再次出现。这次我不打算打草惊蛇，顺藤摸瓜去看一看他们从何而来，要比干干脆脆留下一堆尸体更有用处。”

苏青黛的计划不是不可行，但终归藏着几分凶险，单是私自扣押宦官这点就足以让她担上罪名了。封墨恭仍有几分犹豫，苏青黛看出他想法，嘲讽嗤笑：“你当我打探来那些消息是摆设吗？”

“看上去的确没什么用。”

周象那些罪名自然不能拿过来直接用，苏青黛心中有着另一番打算。不过她忽然很想愚弄愚弄封墨恭，他越是想要知道，她就越不肯明说。

城外遇袭被他所救，看着他大展身手时，她一度回想起自己对他拳打脚踢的事，还有那次他误闯湢室的尴尬场景。他扮猪吃虎，她信以为真，那在他眼中，她岂不是很蠢？

为了报复他的故意隐瞒，她需要一个机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尴尬，什么叫被当成傻瓜却只能忍着。

“我有个计划，可以顺利囚禁周象而不惊动旁人。”苏青黛抱着雪团，漫不经心道，“不过我一个人不够，需要你和常白一起。”

“苏姑娘这是打算把我彻底拖下水了。”

“行或不行，一句话的事。”

封墨恭苦笑：“你都开口了，我怎能不答应？要怎么做，你只管安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