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紧跟着慕枫，出了小木屋，才发觉外头已下起了微微小雨。

眼看慕枫就要走进雨中，天音急忙扯住他：“慕……师父！下雨了！会淋湿的！你等我回去拿伞……”话未说完，就急急转身回屋去了。

不消片刻，天音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柄二十四股白色油纸伞。她撑开伞，小心翼翼地举到慕枫头顶，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可以走了。”

男子看了她许久，才道：“不用伞。”说完，轻捻诀，只见一道紫光簌簌闪过，避水咒起，二人已凌空立于一柄八尺长剑上。

雨水仍是细细地落下，却仿佛被一层结界隔在了外头，轻飘飘地四散开去。脚下长剑泛着幽幽紫光，镂空精致，藤蔓盘绕，却是一柄颇为好看的剑。

天音看得有些呆了，甚至忘了自己还身处半空中，只是惊叹不已，殊不知身旁那人正侧眸看着自己，黑眸中似乎隐隐约约藏着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凌空御剑之术这般有趣，天音都忍不住有些小兴奋，不由得侧头问慕枫：“师父，这御剑之术真是厉害！哪天也可以教徒儿御剑之术？徒儿好想快点……”

“修魔修心，”慕枫面无表情回答道，“你若着急，必当半点成果也没有。况且你资质不佳，本不适宜修魔……”顿了顿，“本尊也勉强收你为徒，不过看在你孤身一人的份儿上罢了。”

“……哈？”天音愣了一愣，等等……之前那个说她拜他为师便替她寻师父的人去哪儿了？怎么好像不太对！

没等她多想，银澜剑一个急转，划破长空俯冲下去，细雨连同风声都迎面咻咻撞在结界上，又飘飘散开去。天音急忙攥紧慕枫的袖袍，好不容易保持了平衡，探出半个头望向前方，只见苍茫夜色下玄牙山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师父，”天音开口问道，“玄牙山便是魔族之山吗？魔族中人都在这玄牙山当中吗？”

“玄牙一带乃魔族重地，”慕枫缓缓道，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族中弟子以及各教长老所居之处。魔族中人大多居于西南荒莽魔地，其地魔气最重、最浊，于已修成魔身的魔族人氏修魔有益，但新晋弟子都不适其过浊的魔气，因此暂居玄牙山。”微微一顿，“另外玄牙山也是魔族各教长老、护法以及尊长处理事务之地，玄牙山中也有魔族禁地。”

“魔族……禁地？”

“魔教镇山之宝长生戒，由本教三大护法齐心收之。”

“长生戒？”天音愈发好奇，“那是什么？”

慕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拥有此戒之人可享天地福泽，长生不老。”

“咦？”天音有些奇怪，“这种东西听起来只有神仙才会有，为何魔族也有这种东西？”

“长生戒与仙界之物不同，”慕枫道，“此戒虽可长生，却会使持有者心智蛊惑，无法自控，久而久之便疯狂不已，将来祸害魔族，因此亦为魔物。”

天音咬了咬嘴唇，“这种东西，谁会想要啊！怎么还是魔族镇山之宝？”

“长生戒为宝，自然有其有用之处，”长剑缓缓下沉，通过了结界，玄牙山的沉寂与黑暗瞬间笼罩，一时之间无法视物，只听得慕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长生戒有一用，便可使持有者魔力大增，即便资质不好，不久之后便可修成魔身，其法力甚至不亚于魔神魔尊之法。因此也曾有弟子妄图偷取长生戒以图修魔。”

天音不是太懂，但也不敢落下步伐，紧紧跟着慕枫，又不住发问道：“法力大有什么好？为何要修成魔神魔尊？”

慕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魔族之位分为小魔、魔人、魔神、魔尊与天魔。每一个位分，都是其法力达到之后才能受劫晋升。修成天魔，便可统领六界，谁能不想？”

天音愣了一愣，问道：“那师父是魔尊吧？师父也想统领六界吗？”

慕枫的玄色身影似乎顿了一顿，“为师不想修成天魔，如此便好。”

天音侧了侧头，没说什么。

师父的法力，应当是魔族中最高的吧？魔族中也应当只有一个魔尊，可师父看起来还如此年轻，就已修成魔尊，天魔应是不成问题的。

修魔什么的，统领六界什么的，于她天音来说不过是个幌子，如今也不管什么修魔修仙了，她只不过想要活下去而已。

想起那个紫衣男子俊美却妖娆的容颜，诡异的笑意，她不由得一颤。

就在此时，前面的慕枫忽然停了下来。天音急忙停步，抬眸一看，只见不远处深黑茂林中隐约有一座小阁楼，在夜色下不大分明，一道小小木桥连同着对面的小峰。

天音随着慕枫走过那小木桥，只见木桥下的流水竟是乌黑的，还有些粘稠，让她不禁一惊，咽了一口口水。

“把玉笛给本尊看看。”慕枫停下脚步，回身对她道。

天音不解，从袖中取出那柄玉笛，递到他手中。

“此笛有仙气，”看了半晌，慕枫淡淡开口道，“若你要修魔，应当避开一切与仙有关之物，不然影响效果。”顿了一顿，“为师用结界将此笛隐起，待你体质魔气稳定之后再议。”

“等……”天音一急，还未来得及阻止，只见那玉笛外已笼罩了幽幽蓝光，莹莹涌动，包裹着玉笛。

是结界。

只要触碰那结界，手便会刺痛无比，更无法拿到玉笛。

“师父！”天音抗议道，“您，您这分明就是……”

“修成魔，便能拿回玉笛。”慕枫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这个结界即便是修为最低的小魔也能轻易破除。因此，若要拿回玉笛，需先修魔。”

天音低着头，有些委屈的模样。

“修魔先修心，”慕枫没理她，淡淡道，“若要修魔，需先修成魔族心法，方能日日成进，再修魔身。”

“修魔心法是什么？”天音小声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开了口，声音淡淡：

“魔为众生，众生为魔。”

“哈？”天音呆了一呆。

“魔即众生，无魔无天下。众生即魔，心中有魔，即心是魔。人人心中皆有魔，有魔，才有心。此为魔道，亦为修魔心法。”

天音似懂非懂，“人人心中……皆有魔？”

“正是，”慕枫道，“无人生来便是善，人皆生来即是魔。有欲念，有渴求，便是魔道之根本。而仙道所喻便是无欲无求。入魔，不过是将欲念与渴求放大，不过是追心之道。魔，即是心，心即有魔。”

“那我也是魔吗？”天音仰头问道，“我也是人，这么说我也是魔咯？”

慕枫淡淡看她一眼，“你不是，你是人。”

“……”不是才说魔就是人，人就是魔吗！这人好矛盾！

“要成魔，除了修心之道，还有修身之法。有心不能说是魔，只有身心俱全，方才能算是真正的魔。”

……好吧。天音无言以对，撇了撇嘴，道，“那师父可以教我修身之法了吗？我的心已经是魔了。”

想见师父，也算是个欲念渴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