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担心！
枫心里一直都非常担心王海雄和陈小慧。
他本来和灵儿约好下午一起去看望王海雄和陈小慧的，但中午一放学，他回家简单吃了一口饭后，就急匆匆赶到了淑情家。
房间里阳光明媚。
但王海雄和陈小慧的心里却冰冷如寒潭。
枫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温声道：“爸、妈，你们好些了吧？最近一个星期，你们为淑情的事日夜操劳，都瘦了一圈……”
王海雄和陈小慧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枫欣喜道：“爸、妈，如果淑情能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她也该高兴不已的。”话音刚落，抬头凝视着天花板，沉思了一盏茶功夫，接着道：“爸、妈，如果你们有什么活需要我干，只管开口就是。”
陈小慧点了点头。
王海雄仔细打量着枫，曾明早上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烁。
他看了半响。
但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枫像曾明说的是个坏学生。
可能是因为自己已决定出国的缘故吧，王海雄就没有再去考虑曾明的介意，温声道：“枫儿，你的家是哪里的？”
枫回答道：“内蒙古。”
王海雄道：“内蒙古？”
枫道：“没错。”
王海雄道：“内蒙古处处皆是草原，处处都有牛羊，是一个难得的美丽地方啊。”
陈小慧插话道：“枫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你父母是干什么的？爷爷奶奶还健在吧？”
枫心头一震，灵魂一下子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破了一样，心里隐隐作痛，眼泪一次一次撞击着他的眼睛，但他极力克制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陈小慧瞧着枫奇怪的神情，不由和王海雄对视了几眼，非常不明白枫为什么迟迟不愿透露自己家庭里的事情。
“难道是秘密？”
陈小慧心中出现了这个问题。
枫紧紧撰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
王海雄见枫神色黯淡，温声道：“枫儿，你没事吧？”
枫摇了摇头。
王海雄道：“你真的没事？”
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了出去，想了一想，一字一字道：“我现在和爷爷奶奶住。”
王海雄道：“你和爷爷奶奶住？”
枫道：“是的。”
“我和爷爷奶奶住。”
这是枫的回答。
“枫的父母呢？他们还健在吗？如果建在的话，枫为什么会和自己的爷爷奶奶住？难道他们离婚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导致枫要和爷爷奶奶住呢？如果他们去世的话，那他们是怎么去世的？什么时候去世的？”
这些是王海雄和陈小慧脑海里出现的问题。
他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问题。
他们没有刻意去想。
但这些问题此时此刻的的确确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非常自然。
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枫的冷汗。
雨滴大小的冷汗。
陈小慧帮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道：“枫儿，你的父……”刚要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的问替非常不妥，因此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问，只是注视着枫，眼睛里掠过一丝不祥。
枫回答道：“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陈小慧惊诧道：“你说……”
枫道：“是的。”
陈小慧道：“这……”
枫道：“一切都是真的。”
陈小慧道：“枫儿，对不起，我不该揭开你的伤疤的。”
枫道：“我没事的。”
陈小慧欣慰地点了点头。
王海雄黯然长叹，暗想道：“哎，又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枫接着道：“我爸在我八岁的时候，因车祸而死，而我妈……”顿了一顿，稍稍控制了一下自己悲痛的情绪，接着道：“而我妈在我上初一的时候因为……因为心……心脏……因为心脏病死在了医院。”
陈小慧顿时愕然。
王海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吃道：“枫儿，你说你妈也是因为心……心脏病去世的？”
枫艰涩道：“自从爸爸和妈妈去世以后，我就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了。”
他极力克制着。
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但就在他叙述完自己凄苦身世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好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陈小慧二话没说，也不管枫愿不愿意，一把就将枫揽在怀里，安慰道：“枫儿，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再也不想这件伤心的事情了。”话音刚落，泪水就浸满了她慈祥而美丽的脸。
枫点头道：“我知道。”
陈小慧讥诮一笑。
她是在笑自己。
此时此刻，和枫的痛苦相比，和枫的悲惨身世相比，好像她觉得自己的痛苦已不再痛苦，自己的经历已不再悲惨。
她做梦也想不到枫的身世如此凄惨。
但这事实上。
王海雄听了枫的悲惨身世后，一时感慨万千，枯瘦的脸上也不由留下了深深的泪痕。
但他没有激动。
因为他毕竟是一个男人。
一个铁铮铮的男人。
男人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也是女人和孩子的依靠。
因此他不能像陈小慧一样放声大哭，也不能让陈小慧和枫看到他自己的眼泪。
王海雄表情黯淡，叹了一口气，将头高高扬起，生怕自己的眼泪卷土重来。
枫就好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找到了自己温馨的家一样，紧紧依偎在陈小慧的怀里，一动不动，任凭陈小慧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像在此时此刻，他又感受到了伟大的母爱，他失去很久很久温暖而伟大的母爱。
陈小慧轻抚枫的头发，喃喃道：“这些年来，你一定很伤心吧？生活的也一定很艰苦吧？”
枫温声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十分伤心，不但非常伤心，而且还觉得整个地球都好像要毁灭一般，整个社会都好像要抛弃我一般，而且我还想到了死。”
“死！”
这是一个可怕的字。
也是一个预示着枯萎的结局。
对于一切生命而言，这个字都非常可怕。
但当陈小慧听到枫说到死的时候，非但丝毫没有害怕，反而就连一点惊讶都没有。
难道她也想到了死？
如若不然，她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陈小慧平静道：“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一个人的心都死了，那这个人活着不活着都已没什么区别了。”
枫道：“我小的时候，只知道爸爸和妈妈对我好，只知道死亡非常的可怕，却万万不知道原来活着远比死亡要可怕的多。”
陈小慧道：“是啊！”
枫道：“要不是我父母的愿望救了我，恐怕我现在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陈小慧不解道：“你父母的愿望救了你？”
枫点了点头。
陈小慧半信半疑道：“枫儿，你是说你父母的愿望救了你？”
枫道：“正是。”
陈小慧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枫淡淡笑道：“说出来您也许不会相信。”
陈小慧道：“这听起来的确有一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