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暗淡的灯光。
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悲伤。
枫拉了拉王斌的衣服，温声道：“难道你什么也不想和淑情说吗？”
王斌一动不动。
枫道：“如若你此时此刻不说，恐怕往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王斌慢慢来到淑情的跟前，脸色惨白如纸，紧咬牙关，沉默了半响，喃喃道：“淑情，我恨你，我恨你，你真的好狠心啊，你知道吗？你真的好狠心，你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你真的好狠心，真的好狠心啊！”
枫呆呆看着王斌。
王斌极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内心的伤心和绝望，哽咽道：“淑情，你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呢？你怎么能这样不守信用？你真的好狠心啊，你知道吗？你曾今说过，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回来看你，而且随时能看你，但是现在……淑情，你说过会等我回来的，你也说过会给我答案的，但如今……如今你……你为什么要失约？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失约？”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王斌话中的意思。
但枫明白。
他黯然长叹一声，并没有上前阻止王斌。
他不想阻止。
他想让王斌痛痛快快把话说完。
因为这毕竟是王斌最后的机会了。
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王斌神色黯淡，疯了似的用拳头击打着自己的胸脯。
“砰砰砰！”
这声音就好像是一阵阵响亮的战鼓声。
但它绝不是战鼓声。
至少战鼓声没有它断肠。
众人不忍再看下去，正欲上去相劝的时候，王斌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王斌不知是突然参悟透了生死，还是心里彻底绝望了，迅速擦干脸上的泪水，瞬间变得异常平静，脸上还露出灿烂的笑容。
众人相互对视。
灵儿心里一惊，疾步来到王斌的面前，担心道：“王斌，你没事吧？”
王斌道：“淑情，枫刚才给你讲的故事，你听到了吗？”
淑情已听不见王斌的说话声了。
王斌道：“淑情，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是故事里的天，而我就是那片海，你看这样好吗？”
灵儿担忧道：“王斌，你……”
枫拉了拉灵儿的衣服，微微摇了摇头。
灵儿道：“只是……”
枫道：“你不要担心，让他说说话，发泄发泄心中的悲痛也好。”
灵儿道：“我担心他……”
枫道：“听我的吧。”
灵儿道：“哦。”
王斌接着道：“淑情，你放心，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都会永远守着你，守你一辈子，你说好吗？”
然而，正当王斌向淑情诉说衷肠的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干脆就来到了王海雄和陈小慧的面前，其中有一个人安慰道：“王院长、陈老师，事已至此，你们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毕竟这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二位还是节哀顺就吧。”
枫听到脚步声，抬头望去，透过模糊的双眼看到人群中又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而说话的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
众人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快一点，你们还火葬吗？不火葬就把死人弄走，别在这里占地方。”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尖酸刻薄，冷酷无情。
王斌闪电一般抬起头，咬牙切齿瞪着说话的男人。
男人道：“快点！”
王斌想都没想就把握在手中的手机向远处的男人狠狠砸过去。
手机没有砸住男人，只是重重打在门上。
男人听到声响后，开门出来看了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又回到了房间里。
枫愤愤盯着紧闭的房门，咬牙道：“世态炎凉，这难道就是有血有肉的人吗？如果这样的东西都是人，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人？”
灵儿轻轻拍了拍枫的肩膀。
推车的姑娘道：“时间不早了，是该送您的女儿上路了。”
王海雄点了点头，紧紧握住陈小慧的手。
陈小慧的眼泪又一次落下。
推车的姑娘暗叹了一声，推着车慢慢向火葬的房间走去。
王斌狠狠一咬牙，把掀起的白布放下，再一次遮住了淑情的脸颊。
孤寂的楼道。
低沉的脚步声。
众人眉头紧锁，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小车的后面，一步一步向火葬房间走去。
枫很想再看看淑情的脸颊。
但已不能。
因为淑情的脸颊上已遮上了洁白的白布。
白如幽灵的脸颊。
白如枫此时此刻的心情。
尽管他有千般的不舍，有千般的不愿，但他还是忍住了。
(五)
这是一扇铁门，门上的油漆早已脱落。
众人来到了紧闭的门前。
古老师顺手拾起地上的手机，递给王斌，温声道：“小伙子，你的手机。”
王斌将手机装进衣兜，痴痴注视着淑情。
虽然此时他已看不见淑情的容颜了。
但他还是痴痴看着，傻傻看着，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够一般。
推车的姑娘柔声道：“各位，我看你们还是在外面等吧，这个炼房就不要进去了。”
陈小慧急忙拉住推车的姑娘的衣服，哀求道：“姑娘，你就让……让我进……进去吧，我想再看看淑情，好吗？你就让我进去吧？”
推车的姑娘柔声道：“阿姨，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我怕您……”求助似的看着王海雄，接着道：“阿姨，我知道您内心万分的悲伤，尽管这炼房和平常的房间相差不大，但这里毕竟有诸多忌讳，你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王海雄觉得推车的姑娘的话有些道理，宽慰道：“小慧，我们就听这位姑娘的吧。”
枫温声道：“妈，炼房有诸多忌讳，您就在外面等吧，好吗？”
灵儿和王斌异口同声道：“阿姨（陈阿姨），枫说的没错，您还是就在外面静静等吧。”
众人齐声道：“是啊，陈老师，孩子们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还是在外边等着为好啊。”
陈小慧一一扫过众人，喃喃道：“可我？可我和淑情毕竟母女一场，我真的很想送完淑情最后一程。”
枫看着王海雄，温声道：“爸，您看……”
王海雄道：“小慧，就听孩子们的吧，我们在外边等着就行了。”
陈小慧道：“可是……可是我……我……”话音未落，眼泪又淹没了她红肿的眼睛，顺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流下来。
王海雄道：“好了，好了，小慧。”
陈小慧望了望王海雄，无奈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