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从高山之巅留下，在清澈得百花谷中溅起三尺浪花。清脆的滴水声与谷中的鸟鸣声自成一派，别有一番风情。而百花谷之下，亭台楼阁伫立，雕龙画栋，美则美矣。阁中清幽，正是闻名天下的凤羽阁。三日前，凤羽阁主救回了司夕儿，虽然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丸给她服下，她依旧还未醒来。与其说是伤势惨重，还不如说是伤心绝望。人一旦对生没了希望，那便不活也罢！她的这份心情正和十年前的他一样，因为自身的杀戮而带给柳澄儿的不幸，他后悔了十年，也恨了十年。如今许幻灵已死，除了夕丫头，他也没什么可以牵挂的了。只是这丫头性子太倔，又太重义气，只怕是他也没办法让她放下吧！“阁主？”夜晟正守在司夕儿榻边，听见门外声音，淡淡道：“何事？”黄茜低垂着头，从窗户纸中看到夜晟的侧脸上布满担忧之色，双手突然握紧，指骨几乎崩裂。她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道：“蓝统领的药已经熬好。”夜晟起身打开门，对黄茜微微点了下头，道：“给我吧，我亲自喂她。”“阁主？”黄茜眸中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嫉恨之色。“你下去吧！”夜晟却不理会她，自己端了碗吹了吹，再舀了一勺想要试试温度。黄茜突然大惊：“我已经试好了温度，阁主不必再试，赶快给蓝统领喂下吧！”夜晟微微点头，将药舀了半勺送到司夕儿嘴边，然而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将碗放下转过身来。黄茜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神色微变。夜晟冷然开口：“你好像是和你妹妹一同到凤羽阁的吧？”黄茜颔首：“是，当年我家被仇人追杀，我和澄儿逃了很久，如果不是遇到阁主，兴许就惨遭毒手了。”“是，”夜晟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当年我就知道你和你妹妹的不同，她柔弱善良，而你却刚强坚毅，而且心思极深。”“若不是这样，阁主也不会将大任交给我。”“可是我近来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本来还不确定，只是方才对你一试探，你马脚全露了出来。”夜晟轻轻一拂袖，门框立刻被大风掀开，同一时刻黄茜被打得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风儿从门外跑进来护在夜晟身后，字字道：“她在药碗里下了药，这药有毒。”小孩子的感觉是极准的，这几日风儿与黄茜待在一块，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外热心冷，藏着掖着什么，所以偷偷地告诉了夜晟。这些年来夜晟一直被柳澄儿的事情困着，听风儿这般说起，他才去好好地查了查，不查还不知道。原来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养了一匹狼在身边。十年前许幻灵能找到凤羽阁的所在，完全是拜黄茜所赐，若不是她，澄儿又怎么会中了许幻灵的毒药。“你都知道了？”黄茜抹去嘴角鲜血，紧皱着眉头望着夜晟，目光中似有不甘和痛苦。看到夜晟冰冷的神色，她嘲笑地勾了勾嘴角，反问：“那又如何？我和柳澄儿一母同胎，都是为你所救，可你眼中为何就只有她没有我？”夜晟不再答话，只是手中的拳头又握紧了几分，目光更加深邃。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红衣若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比妖还要美，她爱他亦是爱得深沉，还记得当年他救她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少年。少年却拥有绝代风华的面容，一张稚气的脸上充满了英气和自信，她见到他第一面时就知道，她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他了。可是他的眼中为何只有柳澄儿，一起习剑一起上课，她的目光总是随着他而动，可他的目光却又是追随着柳澄儿而动。她心中总有不甘，也总是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他不能是别人的，他只能爱我。夜晟十七岁那年奉命杀了许幻灵全家，那件事她和柳澄儿都是知晓的。记得当年夜晟回来的时候面如死灰，还不停地说“我手染血了，我手染血了”。其实作为一个杀手，他们都知道自己未来，双手必定是要染满鲜血的。但可能因为夜晟本质的善良，第一次屠杀满门所以才会惊恐不安，那些日子她和柳澄儿一直陪在她身边。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地夜晟继任了阁主之位，柳澄儿十七岁那年，他们准备成亲。在他们成亲的前一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甘，秘密地传了信给许幻灵。作为凤羽阁养出来的绝顶杀手，要找一个人并不难。如她所计划地那般，许幻灵应约前来，还按照她信上所作，真的让柳澄儿陷入了无止境的睡眠之中。可她却低估了夜晟对柳澄儿的爱，自从柳澄儿昏睡之中，夜晟开始了对许幻灵的追捕。这一去，又是十年。她得到了什么，她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夜晟反手对黄茜又是一掌，黄茜嘴角再度流出鲜血，只听他冷冷道：“她可是你的妹妹。”语气之冷，责难之深。“呵呵……”即使听到她喜欢他的消息，他仍旧无动于衷，他的心果真这样绝情吗？她爬着上前，拽住他的裤脚，瞪大了眸讥讽道：“那又怎样，即使负了全天下我也只要你。夜晟，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谁会喜欢！”风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碗新的药，扶着司夕儿一点点地喂下去。司夕儿觉得耳边很吵，突然咳嗽了一声，醒了过来。“你们……风儿？”摸到稚嫩的小手，司夕儿大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咳咳！”夜晟担忧地转过头去，嘴角勾起一抹欣喜的笑：“夕丫头终于醒了。”“黄茜？”意识渐渐地清醒过来，回想起许幻灵临死之前说下的诅咒，一年前的记忆被缓缓地牵扯出来。犹记得当年她将自己的血喂给了柳澄儿，然后要替她擦擦嘴，可这个时候黄茜伸了手过来。这一细节她突然记得很清楚，怔怔问道：“许幻灵说我是寒冰体质，可以救活柳澄儿，可她依然没有醒过来。现在回想，是不是你动了手脚？”随着司夕儿的开口，夜晟目光陡然一遍，抓着黄茜迅速往外走去。风儿看了司夕儿一眼，即刻扶着她跟了上去。夜晟带着黄茜到了冰仪室，将她扔到柳澄儿的身边，怒喝道：“是不是你让她再次睡了过去？”黄茜目光冰冷，转身看向柳澄儿，只觉得眼前的白发女子如此的可恶，便要伸过手去抓你的脸颊。夜晟眼疾手快，迅速地抓住她往旁边扔去。“砰”地一声，黄茜撞到墙壁滚落在地，此时司夕儿也已经赶到，站在她身边问她：“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即使你心中有恨，可她已经昏睡了十年。”黄茜勾着嘴角，清冷带着嫉恨的目光落在司夕儿身上，似乎要在她身上挖出一个洞来一般。司夕儿半蹲下身，冷冷要挟：“不想死就把解药叫出来，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黄茜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惨烈和疯狂，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嘲讽和轻蔑来，“要想她活过来，除非你死，你心肠不是很好吗？”转过头去又看向夜晟，“在你心中除了柳澄儿便是司夕儿，不如你作个选择，我也不要司夕儿死，你只要废了她武功我便救醒柳澄儿如何？”夜晟的脸色随即大变，可司夕儿此时已经举起了手掌，狠狠地拍向自己的心口。断裂经脉，便可以去除一身武功。她动作很快，夜晟尚在震惊中，而风儿却发出一声惊呼：“夕姐姐……”这一掌又狠又快，司夕儿当即被震伤内腹半跪在地，夜晟急忙扶住她，声音带着一丝担忧和自责：“夕丫头，你怎么能这么鲁莽，即使她不肯交出解药来我也有办法，你怎么这么傻啊！”司夕儿硬生生地憋着内伤，开口道：“用我的武功换嫂嫂的一条命，值得。”说完转过头去，冷笑道：“黄茜，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些东西远远地比不上一段友情和感情的，解药在哪儿？”黄茜茫然瞪大了眼，瞳孔中变得空荡起来，突然间她发出一声惨叫，拼命地摇头哭泣起来。冰仪室根本没有风，但她一身衣袍都烈烈鼓动，一头青丝胡乱地飞舞了起来。“你以为没了柳澄儿夜大哥就会喜欢上你？可知道世间真情，并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消散，即使柳澄儿真的死了，夜大哥也会一生爱她。你难道就不明白，一旦爱上了就是爱上了，爱情根本没有退路吗？”“别说了。”黄茜发了狂一般地叫道，她爱他又有谁知道，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会明白。“我已经遵守承诺自废武功解药在哪里？”司夕儿忍着剧痛，朝黄茜伸出手去，“交出解药就放你离开。”黄茜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毒辣地望着司夕儿，冷声笑道：“交给你又如何？你武功已废，看你如何去救你那忠心耿耿的属下。”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