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姐的脑子还挺管用的。”

不等孟衍之回答，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响指声。

循声望去，便见左于噙着一脸让我不爽的笑容走了进来。

招呼也不打，直接抓起我的手就开始搭脉，然后又盯着我的眼睛左右瞧了半天。只是那瞧我的时间里，有多少是用在诊断上的，我表示怀疑。

要不是知道他是在给我检查，我铁定伸腿踹他两脚。

就不能等我从地上站起来再检查吗？！

我又不是什么不能移动的重伤患者！

“嗯，差不多了，刚才这么一发作，现在药物基本没有残留了。”说着，他朝我挤挤眼睛，脸上明晃晃的猥琐笑容，只差再写上一句“我发现你的秘密了呦”。

我果断赠了他一双大白眼，重新考虑是否要趁机踹他两脚。

不过听到没事，我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刚才的幻觉里，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再回忆起来依旧心底寒凉。但整个过程，我确信我只说了一句话，算不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秘密，是重生。

“你还记得自己的幻觉？”我低眉沉思之际，孟衍之的话突然插了进来，带着一抹轻微的惊讶。

我抬头，见他和左于脸色都严肃了些许，便知道这事大概是他们没想到的。

我记得左于上回说过，这T1药是孟家实验室里的产品。孟衍之却连自家产品的药效都不清楚，甚至还被用到了自家妹妹的身上，可见这孟家的水深。

转瞬间，我心中有了计较。

扶着东倒西歪的椅子站起来，我勾了勾唇，“你们想知道？那我们交换怎么样？”

左于眼睛一瞪，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孟衍之，好像在说：这女人不是挺怕你的吗，怎么居然还敢跟你讨价还价？！

孟衍之呵了声，目光紧紧锁着我。

那种被猎食者盯上的危险感再次袭上心头，我抓着椅背的手本能地紧了紧，不过仍死撑着不予退让。

这一刻，度秒如年。

背上出了一层虚汗。

但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挺过来了。

说不清过了多长时间，孟衍之气势一收，接过我手中的椅子，摆回原位，将我按回，然后自己坐到我对面，对着迟了半拍的我轻笑道：“你想交换什么？”

“我想知道T1药的具体效果，以及市场推广度。”我还是极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把自己拉回到一个谈判者的位置上。

就算没有涉猎过医药行业，我也知道，每家实验室里的新产品都是保密的。尤其像T1药这种，使用范围不广但效果可怕的药物，保密级别更是重中之重，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外人去了解。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这药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状况，他们才更想弄明白吧。

我们的交易，并不亏。

然而，孟衍之似乎料到我会有这么一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我问出口后，他并未考虑多久，“T1目前还在临床阶段，强效致幻剂，效果还未最终确定，不过使用之后会造成失忆。”

末了，左于又不怀好意地插了句，“研制T1药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刑讯逼供哦。”

我眼皮一跳，想起这两天的空白片段，又想到孟小柔后来约我时好像什么也不记得的情景，呼吸顿时沉了沉。

“恐怕并不只是致幻剂这么简单吧？”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刚才出现在我幻觉中的场景，是我心底最深的恐惧——前世的死亡。而孟衍之无疑就是那根导火线，一点就着。

普通的致幻剂需要配合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我对孟衍之是有恐惧之心，却还没有夸张到一见他就害怕得不能自己的地步，不然我也不可能平心静气地与他谈交易。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果然，片刻后，我就听到了左于迫不及待的补充，“就目前得到的临床数据看，似乎还能勾出人心底最脆弱最恐惧的一幕。”

顿了顿，他忽然挑眉窃笑道，“于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咱们孟大总裁呢？快说说，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你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教训他呢。”

我冷冷斜了他一眼，又看向孟衍之，“他打得过你？”

孟衍之道：“手下败将。”

左于：“……”

所以，我决定不去理会这爱自虐的家伙。

不过这么一打岔，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说用了以后会失忆，倒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夜场门口那段我完全不记得。可刚才我并没有失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药物残留度不高？”

当然，嘴里这么问着，我心里其实在想：

如果说孟衍之是引出我内心恐惧的导火线，那在夜场门口时，他在我眼中就不太可能会是“救命恩人”这样一个形象。

此念一起，我不由仔细回忆起那监控视频中的画面。

来回几遍以后，我终于明白我心中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了。

当时我根本就不是要他救我，而是在抗拒孟衍之的接近啊！

就如他在我眼前出现的那一刹，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只不过徐铭在我身后挡着，我一退，他却一推，从而造成了我扑向孟衍之的假象。

孟衍之那骇人的气势，哪怕是通过视频，也依旧能感受到。徐铭被他一吓，做出这种动作，也是情理之中的。

而且，在徐铭狼狈离开的一瞬，我明显是想追上去的，一只脚都已经转向徐铭那边了。只是被孟衍之扣住，身上又没力气，所以看不出我的动作，还搞得我一副赖着他不走的样子。

所以，孟衍之之前是在刻意误导我咯？！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心里的小宇宙顿时蠢蠢欲动起来，以至于我完全没注意孟衍之是否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又欠我一次，想好怎么还我了吗？”冷不丁的，某人熟悉的嗓音传来。

这一问直击我内心，完全是顺着我心底的咆哮而来的。可怜我还来不及思考，小宇宙便控制不住，瞬间爆发，满脑子都是“他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想要什么自己办不到的？”“我一个小小的富家女能给得起他什么？！”这样不满的质问。

脑子里装满了屎，形容的就是这时的我。

而下一秒，我又说了句叫我后半生都不忍直视的蠢话。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嗯，没错，我就是这么慷慨就义般地回答他的。

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