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村鸭厂闹瘟疫的事儿，很快就在全县传开了，有的说牛背村鸭厂的鸭子这次闹瘟疫全死光了，那死的鸭子都堆成了山；有的说那么大一片鸭舍，里边光秃秃的啥也没有了，那景象残死了；还有的说牛背村的村长张有德这次该受处分了，最起码这村长是当不成了，等等。

张有德黑着脸在鸭厂门前站着，进进出出的工人看见他都跟犯了错似的，一个个灰溜溜的。厂长王玉峰的脸色更是难看，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黄不拉几的，他正忙着鸭舍的消毒和善后工作。

其实，上边对张有德的处分并不重，并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么厉害。镇上的牛镇长只是把张有德叫到镇里，具体了解了一下鸭厂发生疫情的具体情况，问了现在采取的措施以及今后怎么办，就叫他回村里忙去了。

张有德从镇上回来，他及时组织召开了鸭厂干部职工会，认真分析和总结了这次疫情发生的原因，对厂长王玉峰给与了严重警告处分，并罚款两个月的基本工资。同时，给王玉峰厂长提出了具体的整改要求，要求王玉峰在两个月内，通过鸭子的销售提高经济利润，并尽快购进鸭苗，恢复鸭厂的鸭子只数，达到鸭子卖养平衡。

张有德开会很严厉，他皱着眉、瞪着眼，那威严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他的小姨子苗小娥身上，他看着苗小娥道：“今后，厂里要严格劳动纪律，上班就是上班，干活就是干活，严禁上班乱窜，严禁在领导办公室拉闲篇，没事儿就待在你的工作岗位上。”

张有德讲到这里，他又把目光看向王玉峰，道：“王厂长，你要进一步完善出厂里的劳动纪律，对制度的执行要做到每天检查，严格执行！”

张有德这么一说，厂长王玉峰的脸就红了，他知道张有德是说他的，他觉得这次厂里发生的鸭瘟，全是因自己不负责人造成的，他觉得他对不起厂子，对不起村长，更对不起张有德亲自叫他当这个厂长，并对他这个厂长给予了那么大的希望！

张有德讲完，王玉峰又当着全场职工的面，向张有德做了深刻的检查，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简直太不负责了，他喜欢村长的小姨子苗小娥，他没事就喜欢跟苗小娥腻在一起，以致忘了给鸭子打防疫疫苗，忘了及时检查各个鸭舍鸭子情况。

王玉峰道：“我是厂长，这个责任我是推脱不掉的，由于我管理有误，对春季鸭瘟估计不足，没有及时给鸭子打防疫疫苗，给厂子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张村长说的对，要严肃劳动纪律，上班不串岗，不能聊闲篇，说得太好了，就是不能助长这种现象，随后我就进一步完善劳动纪律和制度，并从我做起，通过加强纪律，进一步搞好我们鸭厂的工作。”

王玉峰说得很诚恳，他扯着他那副公鸭嗓，说得很长，也很累，低下的工人们都听烦了，在下边交头接耳，乱说起话来。

王玉峰在会上做了深刻的检查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连抬头看张有德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两眼看着地，一声也不吭了。王玉峰不吭声了，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孙惠英，那天张有德从孙惠英家走了后，孙惠英气得一下子就坐在了沙发上，他觉得自己的丈夫太不争气了，这么好的活儿给了你，你却不珍惜，把好端端的一个鸭厂，弄成了这个样。

他想，那天自己狼狈不堪地从鸭厂回到家时，一进门，老婆孙惠英的两眼瞪得又园又大，气哼哼地道：“王玉峰啊王玉峰，你可真行啊？你咋能这样呢？人家村长张有德把那么大、那么好的一个鸭厂给了你，叫你当厂长，可你倒好，你到底是怎么跟人家当厂长的啊？一下叫厂里死了那么多的鸭子，给人家损失多大啊？”

孙惠英看王玉峰没吭声，又道：“王玉峰，你不是说你当过车间主任吗？你不是说你管理个鸭厂不成问题吗？那你这是弄得个啥啊？咋办吧？你倒说咋办啊！”

王玉峰看着老婆孙惠英，脸都憋紫了，道：“老婆，这事儿你是咋知道的？难不成他村长张有德来咱家给你告状了？是不是给你告状了？？”

这时孙惠英才觉得自己说话欠了考虑，是啊，厂里刚发生了鸭瘟，家里老婆就知道了，那不是张有德来家里告状是啥啊？孙惠英想到此，赶紧道：“不是来咱家告状了，是我在下班的路上碰到了村长，人家才说的。”

王玉峰听老婆这么说，看了看老婆就不说话了。

孙惠英又道：“玉峰啊，你看你多不跟人家村长争气啊，这当了厂长鸭子还没卖出去多少，你却给人家闯出这么大个乱子，真是！”

那天，王玉峰在厂里忙了一天，让村长没头没脑的尅了一顿，心里着急，再加上累，没吃饭倒在床上就睡了。

张有德在厂里，又是开会，又是处分，又是罚款，给王玉峰大弄了一阵子，颠颠地回家了。

张有德离开厂回家了，王玉峰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根中华烟，点着嘶嘶地吸了起来。按说他不会抽烟，可心里郁闷，还着急，这不，给了个严重警告处分不说，还要罚两个月的工资，你说急不急啊！

王玉峰又把两条腿伸到了老板桌上，他觉得这样坐有身份，有地位，也很潇洒，人家电影上的那大老板都是这派头。他抽着烟，并撅起嘴来朝空中吐着烟圈，由于他不会抽烟，不时地咳嗽着，那烟呛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

王玉峰擦一下那烟呛出的眼泪，把没抽完的烟往地上一扔，有些委屈地道：“他娘的，自己辛辛苦苦地干，到头来还弄了个严重警告，不但给了个严重警告，而且还要再扣俩月的工资！”

什么整顿纪律，什么完善制度，什么乱串岗位，不就是指的我和小娥吗？还得叫我通过提高利润，把损失补回来，你倒是说说，这鸭子就那么好卖吗？我可以这么说，那小鸭仔好买，可那肉鸭还真得不好卖！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活儿不好干。这时，他突然见门缝开了，苗小娥在门缝露了个脸，那脸笑嘻嘻的，一下子就又没了。

王玉峰赶紧从办公室出来，喊着苗小娥道：“小娥，你有事儿？你怎么扒一下头就走了啊？”

苗小娥听见王玉峰喊她，又转过脸来，笑眯眯地道：“我没事，我来看看你，你不是整顿劳动纪律么？你的办公室我可不敢进！”

王玉峰笑笑道：“小娥，纪律我还没有完善呢，再说，村长他也走了，难道他走了还能回来么？你有啥事儿你就来我办公室说吧！”

苗小娥咯咯咯地笑道：“厂长，那我可就去你办公室了啊？”

“嗯，来吧，来吧，我现象也正在头疼，你来的正好，咱说说话。”王玉峰说着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苗小娥听王玉峰这么说，就跟着进来了，进来就又坐在了沙发上，看着王厂长不说话。

王玉峰看着苗小娥，哈哈地道：“小娥啊，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吗！看吓得你，现在村长不是不在么？你怕什么怕！”

苗小娥看着王玉峰道：“我不是怕我姐夫，我是怕我来你办公室，被我姐夫发现了批评你！”

王玉峰哈哈地笑道：“没事没事，我一个堂堂的厂长，难道我还怕你姐夫批评吗？”

苗小娥笑笑道：“你看，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对你也处分了，还罚了你两个月的工资，我都替你心疼！”

王玉峰道：“小娥，有你这句话，就是罚我三个月的工资也值了，不是我说呢，咱厂一数你最理解我。”又道，“村长说，叫我提高卖鸭子的利润，来弥补这次的损失，还要求我再买进些鸭苗，我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哪！”

苗小娥笑笑道：“王厂长，咱厂的鸭子卖不动，是你没有下到功夫，你想想，你用的销售科那几个是啥人？一个个猴精，那些人得不到一点好处，他们能给你好好地卖？”

王玉峰纳闷地道：“那给他们啥好处啊？你说说，这给厂里卖鸭子还要好处？他们不是开着工资吗？？”

苗小娥道：“开工资是开工资，谁还嫌钱多啊？”又道，那这个饭店跑到那个饭店的，跑来跑去，就是跟人家谈价钱还得搭根烟，而且销售出去还是销售不出去，工资一分钱不少，谁傻乎乎地给你卖命啊？

王玉峰一想，对啊，也是的，这要是一点好处不得，每个人的工资又一分钱不少，谁还给你出那个力啊？他想到这儿，一下子笑了，道：“小娥，你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那你说说这销售该咋办啊？”

苗小娥笑笑道：“王厂长，你应当给他们提成，卖得多，提成的多。”又道，“再说工资也不能百分之百的开给他们，工资要给他们的销售挂钩，咱们的鸭子又好，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这样，你的销路自然就好了。”说完，小娥捂着嘴，在沙发上吃吃地笑。

王玉峰听到这里，他霍然明白了，他道：“小娥，我真的谢谢你！这下我有办法了。我一定能把鸭厂的损失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