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干事见到李铁拐时，王月娥正在骂他，李铁拐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不说话。

王月娥指着李铁拐的头道：“你个肉宁头，你个贱骨头，几天不吵就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石头叫你看果园多好，可你看看你那样子，整天跟谁欠了你钱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哑巴，再不说话你就真成哑巴了！”

李铁拐还是在院里蹲着，也不知他在想啥，傻乎乎的发愣。

这回是钱石头领着魏干事来的，他老远就听见王月娥在嘟囔李铁拐。钱石头笑着道：“月娥婶，这好生生你骂我铁拐叔干啥啊？”

王月娥一看是钱石头来了，还领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就笑着道：“石头来了啊，我哪是骂你铁拐叔啊，我们两是在说话，你看你铁拐叔自从看了这果园，可上心了，吃了饭就领着三条狗走了，不转到天黑不回来。夜里呢，吃了饭就又出去了，满山的转，我都见不了他的面！”说到这儿，王月娥忽然不说了，他看着钱石头道：“石头，你领着这人是谁啊？看我这净说话了，也没叫人家坐！”说着，就去拿来两个小板凳。

李铁拐在一旁蹲着，他也看着钱石头领着的那个人，他觉得这人面相好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他正这样想着，钱石头笑笑道：“我介绍一下吧，这是通成县的魏科长，铁拐叔，人家是来找你的。”

钱石头见李铁拐没有反应，就又道：“铁拐叔，你们不认识了？按说你们比我熟，该你给我介绍才是啊！”

这时，魏科长赶紧上前去握李铁拐的手，边握手边道：“半仙，你不记得我了？你忘了去年你给我相面，我叫你给我白活白活，你说我一年之内准当科长，看看，应验了啊，这不，还没到一年呢，我就当科长了！”

李铁拐的脑子在激烈地转着，他一年要走好多个地方，要跟无数个人相面，他怎么能记住眼前这个人呢？再说，自己在大棚菜地里种菜都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出去啊？这人虽然不记得，可他说的话我可有印象，这事儿一定错不了，就道：“嗯，老魏啊，我知道，我记得啊，你看你还这么远的跑来，真是的！”

魏科长道：“嗨，我老魏一辈子是个老实人，只要我口里说出的话，我是不会食言的。”又道，“半仙，我跟你讲啊，我这一辈子，就那天我喝多了，就那天我看见了你，请原谅，那天我是去你那儿寻开心的，你要知道，我当时是在县委组织部当干事，我可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我是绝对不相信什么相面算卦的，那天我心里烦，又喝了酒，我是拿你寻开心的啊！我纯粹是闹高兴的啊！可你看了看我的相，只说了一句话，就说在了我的痛处啊！”

王月娥赶紧倒了两碗水，放到了小桌上，笑着道：“来，喝水，石头叫人家喝水，大老远地来了，别光说话！”又说，“石头你也喝！”

钱石头招呼着魏科长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王月娥又一瘸一拐地从屋里拿出了一个碗，放到了桌子上，给李铁拐也倒了一碗，道：“你也喝！”

魏科长喝着水，看着房子道：“半仙师傅，你家就住在这儿啊？”

李铁拐笑笑道：“哪里，我家住在村子里，这是我看果园的房子。”又指指钱石头道：“他是我们牛背村大棚蔬菜公司的经理，这果园也是他的。”

魏科长看看钱石头，佩服地道：“大棚蔬菜公司经理？还种了这么大的果园，真是年轻有为啊！”

钱石头谦虚地道：“魏科长，你过讲，过讲！”

李铁拐道：“魏科长，那你是咋找来的啊？”

魏科长道：“半仙，不是我吹啊，你知道我干了多少年组织干事？从上班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我打听你在哪儿住还不容易吗？再说了，我前几年就知道你在那儿算命，很多人都说你算命相面准，有好多人还来村里找你算过命，我是打听着来的啊！”

李铁拐听魏科长这么说，一下想起来了，他想起他是通成县的，是通成县机关的干部，记得那天自己给他说过这话，一年之内要是能当上科长，两万块钱，如果没当上，押金如数退回。李铁拐想起来了，当时自己也就这么一说，事后早把他这事儿忘到了脑后头，谁知还瞎猫又碰了个死耗子，准了！你看看，这跟谁说理去啊！

李铁拐呵呵地笑着道：“魏科长，我游走江湖这多年，一是一二是二，靠得是真本事，我绝不给任何人打诳语，怎么样，应验了吧？”

魏科长道：“半仙啊，离你定下一年的时间还差半个月，这不，应验了，应验了啊！”又道，“前天组织上下文，任命我为县老干部科科长了！”你说这不是应了是啥啊？”

李铁拐用手抚摸着山羊胡，呵呵地笑道：“魏科长，祝贺你，希望你好好干，更上一层楼啊！”

魏科长千谢万谢地道：“我知道，我的岁数不小了，能当上科级就满足了，要不是你给我白活，我恐怕连这科级也当不上啊！”说着，他从提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个沉甸甸信封，道：“半仙，收下吧，这是你二万块钱的劳务费！”说着就把那二万块钱递在了李铁拐手上。

李铁拐跟魏科长客气了两句，道：“看，魏科长的为人真好，是个说话办事很认真的人，讲信用啊！”说着把那两万块钱给了王月娥。

王月娥拿住这两万块钱后，如获至宝似的往屋里去了，魏科长又跟李铁拐说了一会话，就感慨地跟着钱石头走了。

这时，王月娥也顾不上吵李铁拐啦，她盘腿坐在屋里的床上，一张一张地数着那些百元的大票，亲切地叫着李铁拐道：“拐啊，你真能耐，你真能耐啊，你的那两片子嘴一呱唧，就是两万块啊！”

李铁拐朝屋里看了看，王月娥正喜气洋洋地在数钱，道：“你可看好了，别叫那钱再跑了哇！”谁完，也没进屋，领着白脖、四眼和黑蛋去巡果园了。

钱石头送走了魏科长，他回到了大棚菜地，娘和春香婶看着他，娘问：“石头，你领着那人找到铁拐了？”

钱石头道：“嗯，找到了。在看果园的房子里找到的。”又道，“找到铁拐叔的时候，我月娥婶正在骂他，他蹲在地上连一声也敢不吭。

钱石头这么一说，春香婶马上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地听。

翠芳道：“石头，那她骂你铁拐叔啥啊？”

钱石头道：“我只听月娥婶骂他，你个肉宁头，你个贱骨头，整天不说一句话，要是再不说话，你就变成哑巴了！”

春香一听月娥骂李铁拐这话，就知道李铁拐这段时间心里不痛快，这不痛快主要不是在月娥身上，那寻根刨底儿还是怨自己，怨自己不理他，怨自己那天说了绝情话，他这才整天的不说一句话。

翠芳又好奇地问：“那姓魏的人到底找李铁拐干啥啊？是不是找他相面算卦啊？”

钱石头道：“不是，我开始也认为人家老远的跑来，是要找他算卦相面的，可谁知，人家是来送钱的，是来给铁拐叔送算卦的酬金呢。”

翠芳惊讶地道：“这就怪了，他李铁拐算卦相面看风水就那么神，算卦算准了，人们还找上门给他送钱啊？”

钱石头道：“可不咋的，那魏科长给的还真不少，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里边装着两万块啊！”

翠芳一听两万块，一下瞪大了眼睛，道：“天啊，送那么多？那他李铁拐还不发了呀！”

春香也瞪大了眼睛，吐着舌头问：“石头，真是两万块，你看见了没有啊？”

钱石头道：“这还有假，我就在跟前，那姓魏的科长拿出一个大信封，说是两万块，给了铁拐叔，我铁拐叔连点也不点，直接给了月娥婶了。”

翠芳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这铁拐还真神，不管咋说吧，动动嘴，就是两万块，前些天那个县长送的是五万块，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春香道：“翠芳姐，看来这铁拐还真有些本事，要不人家也不能给他那么多钱。”

翠芳道：“我说也是。”说罢，又道，“石头啊，那算个卦人家为啥给他那么多钱？”

钱石头笑着道：“魏科长原来是县里的一个小干事，一直没有提起来，都参加工作二十多年了，还在机关科室当个小干事。那天，他在饭店里喝了酒，回家的路上，碰见李铁拐在路边摆着算卦相面的地摊，魏科长喝了酒，就过去寻开心，魏科长根本就不指望这辈子当官了，就道，‘半仙，你看我这辈子还能当官吗？李铁拐给他看了看，说没有官运了，不过要是我跟你白活白活的话还可以，那人道，咋白活？李铁拐说科级两万，处级五万，弄不成分文不取。’这样，他就给那人看了相，又给他白活了白活，这不，就成了，他魏干事，一下子就变成了魏科长。”

春香和翠芳听得来劲，翠芳道：“石头，那后来呢？”

“听那魏干事说，提了他科长后，他委屈地找了一个地方大哭了一场，又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酒，忽然想起了李铁拐给他相的面，魏科长是个老实人，又觉得这李铁拐很神，不敢有半点怠慢，赶紧就打听着李铁拐的名号来送钱了。”

春香道：“你还别说，这铁拐身上还真有股神气儿！”

翠芳听春香这么说，白了她一眼，咯咯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