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过他，他不会成为你的阻碍。”米苏看着他提剑走近紧张的道。

“我不杀他，他却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阻碍。”梁齐元言辞凿凿。显然是不打算放过高月轩了。

米苏咬牙，支撑着高月轩的身体挪向殿门口。

“元儿，不要逼我。”米苏咬唇道，身体艰难的向后退着。

“是你在逼我啊！”梁齐元咆哮道，满是受伤的看着她。

米苏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他眼中的受伤让她心惊，她觉得自己简直没有办法面对他对她的诘问。

“对不起。我选择的是你，始终都是你。”米苏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眸，可是那把青鸢剑却放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那拿剑对自己的狠劲，刺痛了梁齐元的眼。

“你当真要为他做到如此？”

“元儿，你什么都有了，江山，权势，甚至是我。都是你的。可是他，我只希望他活着。我欠他……”

米苏低喃着，眼眸颤动。她想告诉他，她救他无关情爱，只是心中过不去那道槛。高月轩对她好，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动容，她甚至愧疚，却没有动心。即使开始是有，可是最后那心里面却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所以她欠他，因为是她先招惹他……

“呵呵！呵呵！！”梁齐元悲哀的笑。

笑过之后他脸上的面容冰冷，他身旁的侍卫团团将她和高月轩围住：

“你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朕，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米苏不闪躲的对上他的眸子，锋利的剑刃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丝。

“我没有什么自信，要是谁给我这个自信，那也是你，梁齐元。”

“吭！”梁齐元手上的长剑颓然的掉落在地，眼神死死的盯着她的脖颈。

“退下！”梁齐元大喝一声，所有的侍卫应声退下。

米苏眼神微闪，撑着高月轩快步就朝殿外走去。

“你今日若是出了这殿门，他日若还敢回来，我一定杀了你！”

望着米苏和高月轩相携的背影，梁齐元阴沉着眸子，脸上的受伤和愤怒全部褪了去。望着他们背影的眼神就如同雪地里面的一匹孤狼般狠戾。

米苏一脚跨出殿门的背影僵硬了一下，最终还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再见面，朕一定会杀了你的，真的……

快步走下九十九级台阶，米苏步履匆忙的将高月轩送上马背，如来时一样的快马而去。身后的宫城在变小，她来时为那站在宫殿中的人心焦，走时却带走了她最不担心的那个。

白马快步跑出都城，一路上的守卫见到米苏红衣白骑无人敢拦。她带着他跑过平原，爬上高坡，再经过枯黄的草原。直到身下的白马不敢劳苦的倒下的那刻，她才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呆愣愣的停下，眼泪已经在眼睛中干涸。

高月轩的身体附在她的肩头，气息奄奄。那一头墨玉的长发不听话的挣脱冠几，散在她的身上。那一身的紫衣白袍沾染了红色的血迹与她的红衣杂糅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我很高兴，即使我知道你最终选择的也不是我。”

米苏眼神呆愣的看着太阳在头顶升起，那被风吹动枝桠摇摆的柳树身后的背景霞光万丈，天明了？或许是天要黑了。

“为何？为何你还是不能活？我已经那么努力了。”

米苏转过脸，眼神呆滞的看着他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色。手指缓慢的沾过他嘴角呕吐出来的黑色血迹。

“为何？为何不早告诉我你中毒了？”然后她看着她的手指在手掌中缩紧。

他却闭着眼睛不答话。细弱的呼吸，米苏紧紧的抱紧他的身体，泪水终于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可是也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愧疚。

“别哭。”高月轩脸颊上有她温暖的泪珠，瞬间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疼。

“我还有好些话和你说，最后和你说……”高月轩努力的呼吸着她耳畔带着曼珠沙华般的发香。手掌放到了她的脸颊之上，他的手掌很宽大一只手便能将她的整张脸包裹。

“成亲那日，第一次见到你盛装的模样我心动了。你说相敬如宾一辈子，我应了。在寒山寺遇难那回你将红鸾剑递给我，我收了就没想还你。你问我要如何安排柳絮雪，妾还是正妻？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根本不爱她。可后来你被劫持了，你可知我有多心焦……”

米苏被高月轩抱紧，她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呼吸在她头顶那样微弱，他从未抱过她，她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材如此高大。她甚至可以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他的怀抱。

“我找你，翻遍了整个都城。终于将你找到。可你却变了，你说要与我和离。我怎么能应你呢？我舍不得你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抱着他的这个人就要死了，因为她。

“呵，可是你变了。你今日为何要来？你若不来该多好。我还可以幻想着有个人一直在漠北等我。即使我死了，也还可以幻想她是爱我的。可你为什么要来？你若不来，我便去漠北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多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浅淡得她几乎快要听不见。她的手掌被他的鲜血染红，可她推不开他。她开始着急，试图挣脱他，泪水从眼角滑落。为什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将他救了出来，可是他依然不能活，为什么？

“别动，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死去可好？”高月轩的声音轻轻的在她头顶。

米苏的泪水从眼角溢出，他的脸颊贴着她逐渐冰冷。

她看着太阳越走越远，然后黑暗慢慢笼罩整个草原：“好。”

“那日，你对我说相敬如宾一辈子，是真的打算一辈子吗？”

高月轩道，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他的发丝垂落在米苏颈间，触感冰冰凉。

“嗯。”米苏点头，她原本是打算攻略他的啊。

感觉到怀中人的轻轻的点头，高月轩嘴角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意。眼前似乎又出现那日一席红装坐在梳妆镜前偏头对他笑的人：‘今日我俩成婚，若是能举案齐眉自然好。若不成，也烦请将军与我相敬如宾。’

“即使知道你骗我，但我知足了。”

他艰难着抬手，一只流苏金步摇自他的衣袖中划出，最终掉落在她的耳畔，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

米苏试探的叫：“高月轩？”

风吹过耳畔，那句话也随风而逝。可是再也没有听到回答。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很早吧。初次见面，漠北她一身武装，明明身为女子却硬生生撑起数万人的信心。再次见面，她一声红妆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再无法对她说出绝情的话。她与他之间，一开始他从未讨厌过她。只是他终究晚了一步。他以为她是他的妻。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月亮从东边升起，周围群星闪耀。那夜他一身紫衣踏湖而来的风华模样她还记得。

草丛中稀疏的萤火虫自他们头顶上飞过，米苏望着出神。

“高月轩，若重来一次，我绝不主动招惹你……”

柳絮纷飞，莺飞草长，三月太长，可惜却也留不住好春光。牵着身后的白马，她一身绿衫白纱衣，戴了面纱。一身素白，可梳着飞仙髻的头上却突兀带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流苏金步摇。身姿摇曳行走间一摇一晃，细碎的响动无不吸引着人。

叛乱刚平，都城的街道上俨然还有战后的萧瑟。新帖的皇榜让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米苏牵着马远远的站在人群外望去。只听得人群中有识得文断得字的秀才在摇头晃脑的念着。

“梁武帝诏曰：镇国将军高月轩犯谋逆之罪已被斩杀。对其剥夺将军封号，诛九族，移三服。一品将军司徒米苏犯谋逆之罪，对其剥夺将军封号，诛九族，移三服。民众若有缉拿归案者无论死生，赏金万两。若有知其线索者，赏金千两。知情不报者，诛三族！”

米苏握着缰绳的手的握紧，面纱下的面容看不清晰。

“哎，真没有想到。司徒将军那样一个传奇的女子竟然随着叛臣谋反。那可是咱们女人家的一直引以为傲的人物啊！”一个女子唏嘘道。

“哎，谁说不是，这样一个奇女子却嫁了一个逆臣。”一旁的书生也道。

“嘶！！”人群中的议论还没与落下，只听见街道上一阵骏马嘶鸣的声音。一个白衣素色的女子骑在马背上，翻飞而去。隐约间有人看见那马背上左右各放着一柄长剑。一把剑柄上装饰着红宝石，那花纹像是凤样。一把剑柄上镶嵌着绿宝石，形状像是凰样。

“这这这。”那女子捂着嘴角，忘记了语言。

春日里，未名湖的湖水褪去坚冰，碧波荡漾。依然是看不见边际的壮阔。可是米苏依然还是喜欢这里冬天的模样，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湖心亭挂了纱帐避风挡雪，风夹杂着雪吹来一室清冷缭乱的美。

而不像现在，过于花团锦簇，让人迷眼。

米苏凭栏而立，身后摆了案几煮了冬日里留下的雪水泡的清茶。听见身后靠近的声音。

“你来了。”米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