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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清谈

将军嫁我 谢小茶 4054 2019-04-12 18:18

  

那天黄昏,车马盈门,卫明渊带着两个妹妹来到了窦知府的宅邸。两下男宾女眷各有去处,并不在一起。席上虽没有山珍海味,但也做得十分精细讲究,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聊天,倒也热闹喜兴。

用过了席,窦夫人请大家一道前往花街观灯。云州的风俗与中原相似,都是在中元节挂灯办灯会的,不过知府大人为了给夫人做寿,提出中秋节也搞个灯会让大家一起乐呵,这个提议必须捧场。这几年大家日子都好过,也都有闲钱闲心出来耍子。花街就是离府衙不远的正前街,那里商铺林立,位于怀远城中间,一向热闹得很。

中秋夜没有宵禁,百姓们拖老携幼出来观灯玩耍,整条街人流如织,都热闹得很。

因为要与民同乐,众位夫人小姐们出行也只戴了帷帽,并没有立布帏,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在街上,花街极长,从前到后足有近两千步远,其间有两条小河穿街而过,上面架着的两座木桥已有三百多年历史,一名望月桥,一名卖糕桥,都是怀远城里十分有名的景观。望月桥旁有一座古塔,每月十五月圆时,在固定时间,月光会透过塔顶圆孔映入桥下的河面,形成三轮月影,与空中明月呼应。而卖糕桥则是有口口相传的传说,听闻百余年前前朝著名的大才子,后来官至政事堂首相的黄履黄阁老便是在此桥得遇仙人,吃了仙人卖的一块米糕而打通七窍,以后文曲星星力附身,成为举世闻名的贤相。如今这卖糕桥两边也挤满了挑着担子来卖糕的小贩,经过此桥,无论男女都会买上一块糕,意味着步步高升,讨个口彩。

卫明蕊心不在焉地跟在窦夫人身后,这里头的女眷,以她是国公府出身,地位最高。不过这云州境的官夫人们却并不讨好巴结她,她们各自组团成队,或是评议花灯,或是竞猜灯谜,又或是驻足街边店铺,看着花样首饰小玩意儿,除了窦夫人严氏对她还很客气加和气,卫明蕊已经十分敏感地觉查出各位夫人对她们姐妹的孤立。

其实也很好理解。敬国公名头虽然吓人,但只是勋贵,国公府里没有身居高位的当朝官员,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影响力也很一般,这些夫人们都是人精,知道就算讨好了敬国公府里的小姐,对她们家里夫君子侄的官途也没有什么影响,再加上前头也有些许风言风语在私底下~流传,这两位卫家小姐来云州的目的十分可疑。本就报着或许能与昭王或庆平侯府结亲的夫人们对这样直接跑来云州追男人的贵女除了感叹一声胆子真大,真不成体统之外,大概也就只能敬而远之,免得沾上一身腥了。

本地的官夫人们孤立她,卫明蕊却也不在意。在她眼中,这些不过是芝麻小官儿家里没有见识的妇人。她在意的是难得有机会出来,却不知道昭王殿下此时在哪里。

宇文泰在哪里?

他们离得其实并不远。原本差不多是一道儿出的门,只是男子脚程快些,也不像女人们动不动就会停下来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何况宇文泰对花灯并无兴趣,只不过是体念着窦庸一片爱妻之心,过来捧个场罢了,匆匆过了望月桥,他便拉着一道来的顾昀、明殊和不归大师,四人一起进了桥边的望月楼,叫了茶水点心,等着看映水三月的奇景。

席间,不归说起他游历四方时的趣闻,三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抚掌大笑,恨不得身上插了翅膀也去游历一番。明殊和宇文泰倒还好,两人的师父都是游方的道人,早先带着他们见识过不少世面。顾昀却是在南华宗习武的,满门光头,只有在十三岁那年,才由师父明光大师带着到南方走了一遭,江湖阅历经验十分缺乏,此时听不归说起,又羡慕又向往说:“等有遭一日北疆平定,我一定效仿不归兄,踏遍三山五岳,尽享这天地风光。”

“嘿,带上我!”宇文泰举手。

“还有我!”明殊不甘落后。

“得了,等北疆平定,你说不准就要娶媳妇生孩子,哪里有空跟我们一起走啊!”宇文泰斜睨了她一眼,这二年工夫,他与明殊早已混熟了,因为顾昀的开解,他已可将以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放了下来,如今对着明殊也坦然了许多。相处起来,倒更像是兄弟。

明殊怔了怔,突然垂下头,低低说了声:“我不娶媳妇。”

宇文泰不以为然。不归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念了句佛,和声道:“世事总有解决之道,柳暗之后必有花明,明小施主不必如此,未来可期。”

明殊揉了揉有点发酸的鼻子。她已经走出太远的距离,纵有一日~她能恢复女儿身,以她从军三载,与无数军汉混居过的经历,也不会有人乐意要她做妻子。

更何况这三年的时候于她而言,有如脱胎换骨一般。苍天厚土,茫茫草原,她曾驰骋,曾高歌,曾手执长枪利刃,斩无数敌人于马下。心胸见识,早已不是闺阁女子那般狭小,真要嫁了人,每天囿于宅院那方寸之地,周旋于诸多女眷亲戚之间,婆媳、翁姑、妯娌,天天鸡毛蒜皮、油盐醋茶、家长里短、争风吃醋,她一定会被憋死。这年月,家有余财的男人,哪怕是个粗野农夫,都能起花心再买个丫头来,更别说那些勋贵之家,豪富之门,更是藏污纳垢之所。明殊自小在乡间长大,庄上的农人性情淳朴,女人悍辣,男人厚道,一家子和和美美,很少起争执,很是让她羡慕。想想以前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卫家老宅,就算卫三老爷与庄氏琴瑟和鸣,感情深厚,房里也有三四个侍寝的姨娘通房,半数还都是庄氏为他挑来的。只为了在她有小日子或是有孕生子的期间,能拉拢住丈夫,不叫他生了外心,在外头置什么宅子。

一辈子不嫁其实也没什么。明殊这么想。

不过一辈子当男人也不是个事儿。

以前明殊总是想着能将身世之谜弄清楚,不求将被人抢走的东西再夺回来,只求给个心安,给那些陪伴她长大,又因她而丧命的乡亲们一个交待。这三年下来,她的胸怀放开许多。心里怨恨虽然还在,但眼光已经不会再被区区一个卫家所困,她想的更多的是,如何能将北戎击退,如何保护边境的百姓,如何能为国家的安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胡虏不灭,何以家为。”

这八个字吐出来,桌上的三个男人都抬起头看向她。

胡虏不止北戎一家,西凉,西狄及其后的沙罗国,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想着要从大盛撕下最肥嫩的一块肉?

明殊这句话说出来,便是表明,最少十五年里,她不会考虑婚姻这个问题。

过了十五年,她就三十多岁了。三十多岁还没有胡须,喉结细小,肌肤白~嫩,便是再高妙的伪装也很难不让人起疑心。那时候,估计身上月信已至,体力下滑,再在军中厮混已十分不便。明殊想着,她要趁现在这几年,努力建军功,快点升职。这其中肯定还有回京述职的机会,她再想法子混进敬国公府,混进宜王府,非要庄氏和卫明珠将当年的事给个交待不可。

总得让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以后年节她也有个牌位可以祭祀。

等将来,她功成身退,便带着父母的牌位游历山河去。随性地活着,走不动了,便找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恢复女儿身,结庐而居,收养几个孩子,教他们认书习武,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当然,这念头只能在她心头打转,面前这三位,却是一个也不能诉诸于口的。

她看着不归的眼睛,心头微颤,忙垂下头又喝了一口酒。

这是她与不归和顾昀第二次进入草原。与第一次一样,不归带人扮成商队,她和顾昀在后面接应。因有阿綮地老人的指点,南边草原的部族大部分都确定了大概的位置,一路通行十分顺畅。

这年的雪灾十分残酷,有些弱小的部族甚至没能等到被别的部族吞并,就在风雪中消失了。挺下来的部族有强壮的男人,年轻健壮的妇人,体弱的老人和孩子虽然死了不少,但只要有生力军在,孩子还是会有的,希望也就存在。

正因如此,不归的商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和觊觎。困苦了一冬的牧民等到了驮着盐巴,布匹和茶叶的商人,不仅要价比他们从北戎自己的商人那里要低得多得多,还允许他们部分赊账,同意到秋天时,他们拿存储的羊毛和养肥的牛羊来换。并且还答应在下一个冬季到来之前,给他们带来更多用以过冬的器具和物品。

牧民们将不归视为神明送来的善人,对于草原各部的情况和局势,不需要不归的人多做引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当然,有欢迎的部族,更有对他们觊觎的人,这些人,有马匪,也有一些凶狠的部族。他们不想以物易物。在他们眼中,商队就是一只肥羊,可以直接杀光抢光,为什么还要花钱去买?

对这些人,就算是出身佛门的不归,似乎也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

向善的,佛开一道门,普渡众生。

为恶者,因果自轮回,报应不爽。

这次的准备充分,时间充裕,季节温度气候都好,他们一行人深入草原腹地,摸着了不少情况。越是招摇,反而越没人怀疑他们是南人的探子,到最后,明殊所带的兵马甚至不再与不归的商队分隔太远,直接被当成商队高价请来的护卫武装,倒也震慑了不少有心打劫却武力薄弱的势力。

接近金水河时,做向导的北戎牧民不敢再带路,言说前面是汗王的领地,金顶汗帐可能出现在金水河的任何一处,所以金水河畔只要发现有金色大旗竖地,这段流域的二十里之内不许别部牧民进入,一旦被汗王卫队抓到,不止自己会没命,还会连累所属部族及亲朋好友。

然而并不是只要见到竖金旗,汗帐就在那里。北戎的规矩是金水河畔同时会有五段区域插金旗,但除了汗王卫队和由汗帐请来的客人,没人知道这五处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再向前行进并无意义,即便此处便是金顶汗帐立帐之处,以他们所带的兵力和武器,想要潜入戒备森严的汗帐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更何况,老汗王一直说要死要死,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呢。正好牵制那些野心勃勃不安份的皇子们。

不管是顾昀明殊还是不归,此刻都不想助也速失里一臂之力。所以在探查四周的地形和情况之后,他们带着队伍谨慎地退出了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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