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热的烈阳下，湖边蒸腾的水汽仿佛快要烧开似的，百米高的树木垂落枝头，无精打采的随风轻摆，空气中是让人难忍的燥热，不远处，数百米长的蛟龙被杨戬用捆仙绳包成了“粽子”状，龙鳞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外翻，血肉模糊，看上去格外渗人。

仔细看去，原本威风不可一世的蛟龙如今正恹恹的瘫倒在地上，微闭的双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眼中透着烈烈的绝望和死意，微弱的呼吸已近乎无法察觉，它怕极了，可它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人有失意，马有失蹄，它原本安居一处小湖，乐得自在，可偏偏因为贪心，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如今的一切，都是它自找的罢了！

阳光透过林木疏离的间隙轻撒在哪吒的脸庞，明亮与昏暗的交替下，匕首闪着锋利的冷光，少年人轻勾着唇角，迷离的眼眸轻挑出浓烈的杀意和不屑。

杨戬背靠在树荫下，侧对着哪吒，目光不知看向何处，不过对于哪吒的动作，他并未有丝毫阻止，生活中，他乐意宠着哪吒，衣食住行这些小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丝毫不会让哪吒操心，哪吒凡事也都爱听杨戬，顺着他，不过杨戬也知道，哪吒并不是小孩，相比之下，哪吒的心理甚至比他还要成熟许多，因此于正事上，杨戬从来不会去干预哪吒的决判。

哪吒一步步凑近蛟龙，缓缓蹲下，随意把玩着手中程亮的匕首，冷笑一声，道:

“当初爷在东海边儿上抽了敖丙的龙筋，本想着将龙肉带回去烤着吃，奈何人小力气不足，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大大小小的琐事烦扰，也就没再去找东海的麻烦，以至于爷长这么大还没享受过烤龙肉的美味，你倒是挺有眼色，知道爷馋这一口了。虽说只是条蛟龙，但想来这味道也是不差的，爷今儿就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哪吒说着话，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幽冷的弧度，伴随着一声凄惨的龙吟泣诉着悲鸣……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蛟龙痛苦的蜷缩成团，微弱的声音透着心死的绝望，哪吒封了蛟龙的内丹，敲碎了它的利齿，现在的蛟龙，甚至连自尽都做不到，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还会说话？看来不是普通的蛟龙啊，不过能忍这么多天，还真是不简单呢！但是……杀了你？”哪吒轻笑一声，匕首顺着白皙修长的指骨飞舞跳跃，寒芒如电，“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吗？小爷因为你，吃了足足半月的苦药！你想一死了之？”

“我知道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个痛快！”蛟龙此时倒硬气起来了，他知道他逃不过一死，只希望哪吒能给他留点儿尊严。

哪吒兀自挑了挑眉，带血的匕首抵在蛟龙的眉间，嗤笑道:“听上去还挺硬气啊？不过……小爷让你三更死，就算阎王也不敢二更带你走！爷从来不是什么善类，若非爷命硬，早就成了你的腹中餐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你耽误了爷半个月的时间！还想痛快的死？笑话！”

“你……你要做什么！凡间有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成王败寇，你又何必折辱我的尊严！”

“呵！有意思，我说呢，断恶山脉怎么会突然多了一条修行数千年的蛟龙，看样子是个外来物！”哪吒握住蛟龙的龙角，匕首在尖角处划了划，顺着伤口，渗出淡蓝色的妖血。

哪吒缓缓翘起嘴角，“欣赏”着匕首上粘稠的血液，噙笑道:“竟然有海龙一族的血脉，看样子是某个龙王的私生子吧？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与海龙一族无关！”不知是不是哪吒戳到了蛟龙的痛处，原本一心求死，已经心灰意冷的蛟龙突然恶狠狠的睁开眼睛看向哪吒，满是不屑和厌恶。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哪吒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知道蛟龙眼中的情绪并非是对他，而是对那海龙一族，思及至此，哪吒心中但是有了其他的计较。

“海龙一族生性好色，看你这样子，想必你的母应该并不强大，甚至弱小到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连生下你也是偷偷摸摸的，最后你的父亲发现了你的存在，认为你玷污了海龙一族的血脉，便偷偷派人杀了你的母亲，或者将你们驱逐出去，你这才流落到了断恶山脉，亦或者是躲进了断恶山脉，寻求一线生机，我说的，可对否？”

“不！他派人玷污了我的母亲，我娘是自缢而亡的！”蛟龙眼中是滔天的杀意和绝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躲藏在这里修炼数千年，原想等时机成熟，可以大仇得报，却没想到一朝失足，连命都赔进去了，这一世的仇，只能随着他一起烟消云散！何等的不甘心！

“你这恨意不小啊，想杀了他？用锋利的匕首，恨恨刺入他的心口！看着深蓝色的龙血喷涌而出！看着他跪倒在你的面前忏悔自己的罪恶！看着他趴在你母亲的墓碑前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的求饶！”哪吒靠近蛟龙的眼睛，微翘着嘴角，暗哑迷离的声音徘徊在蛟龙耳边，刺激着他的血性，引诱着他的杀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吒从不介意火上浇油！

“杀了他？杀了他！我何尝不想杀了他！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逃亡的路上，我的内丹被他派来的心腹震裂了，三千年的时间，我只堪堪修炼到天君境初期，如何能与整个海龙一族对抗？更何况，我已经要死在你的手里了，不是吗？”

“你的生死的确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可以送你一程，同时……也可以救你一命！实不相瞒，在下与海龙一族也有些仇恨，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你真想报仇，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吒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摆，面色平静。

“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报仇？可你前一刻不是还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吗？我知道我实力不及你们，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玩弄的蝼蚁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用你好言好语的安慰我，还不如给我个痛快！”蛟龙眼一闭，颇有种慷慨赴死的意志。

“既如此，我也无能为力，你已经失去报仇的决心，倒还不如一死了之！”哪吒冷笑一声，背过身去，轻叹道:“也别怪我心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对我而言没有利用的价值，那我也就没有继续留着你的必要了！”

说话间，哪吒指尖的真火跳动，透着渗人的幽紫，杨戬见状，收起捆仙绳，继续闭目养神。

“等等！”眼见三昧真火就要落到蛟龙身上，它却突然睁眼，开口笃定道:“活人的价值永远要比一个死人高的多！若你真能帮我报了仇，我这条命就归你了！报仇之后，你要杀要剐，我绝无二话！刀山火海，我南星在所不辞！”

“南星？你有名字？”哪吒收起指尖的真火，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继续道:“也对，按理说海龙一族金仙境就可以化形了，不过你因为内丹受损，无法正常化为人形。”

哪吒说边着，边自怀中取出两枚仙丹扔给南星:“买你命的钱！我手下从不养无能之辈！我可以帮你报仇，但我需要的是绝对忠诚！这里一枚可以治你的内伤，修复你收损的内丹，另一枚……则是剧毒！若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枚毒丹，会在瞬间取了你的性命！”

“以命换命，你若真能助我报仇雪恨，死有何惜！”南星一口将丹药吞入腹中，不假思索。

哪吒冷眼瞧着因剧痛而蜷缩成团的南星，默默叹了一口气，朝杨戬走去。南星内伤极重，丹药的重塑能力也是有限的，而且这个过程中所带来的痛苦，远非常人可以忍受，哪吒收复他之前，自然也要试探试探，看他是否真的可以帮助，若是包藏祸心之人，哪吒可不想引火烧身！

“你要动东海？”杨戬将略显疲惫的小孩揽入怀里，揉了揉哪吒的脑袋，轻声问到。

哪吒熟练的向后倒去，靠在杨戬胸前，摇头道:“一个小小的东海还不值得我出手，我要整顿的是整个海龙一族，别以为我不知道西海那个傲慢的小公主整日往灌江口跑，若非我公务繁忙，早将她剥皮抽筋，烤了吃肉了！我的人也敢肖想？真是活腻歪了！”

“小醋坛子！”杨戬点了点哪吒的鼻尖，轻声笑了笑，“随你吧，我也懒得管了，只要别累到自己就好，对于那些谄媚的家伙，我没怎么注意过，我关心的只有你一个人！”

“算你聪明！”哪吒傲娇的哼了一声，杨戬觉得要是哪吒有尾巴的话，现在指定是晃来晃去嘚瑟着呢，真像养了个小猫崽似的，高傲的要命。

“总之呢，你要杀人，我就给你递刀子，你要放火，我就给你送油桶，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只要你是我一个人的就好。”杨戬现在说起情话是一套一套的，哪吒只觉他脸皮厚的可以，都不带害臊的，话说都这么长时间了，按理哪吒也该习惯的，但不知为何，每次都被杨戬的情话撩的脸红不已，虽然面上带着浓浓的嫌弃，可心里却像是蜜糖般甜美。

杨戬宠溺的摸了摸哪吒的脑袋，暗叹一声口是心非的小坏蛋，不过到头来，却是比谁都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