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还在】HE

第 1 章

在某综合医院的地下车停车场出口处，只见一个女人撑起白纸板，描粗的黑色字体足以让缓行驶出的车辆看清内容。

女人穿着朴素但不失淡雅清爽，略施粉黛的俏丽容颜上透出几分疲惫，却又含带憧憬的笑。

就这样，她从下午等到黄昏，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出车口升降杆的旁边，而驾车离去的人们，看到白纸板上的内容多半是付之一笑，又或者嘀咕一句：这花痴真有耐心。

因为这女人近日来真可谓风雨无阻、“百折不挠”。

猝然之间！一辆黑色轿车急速穿过即将落下的升降杆，伴随安全警报轰鸣的震响，车轮瞬间擦过女人的身旁。

女人慌张地抱头闪躲，同时，纸板飘摇落地。

蹲下身，看向遽速驶入快行道的黑色轿车，又遥望漆黑的天，耳边响起午夜的钟声，手指抚过沾满污渍的纸板，用力吹出一口气，引得尘埃飞扬。

她歪头审视纸上的字，粲然一笑。

——高医生，我们去看电影。

……

同一时间，车轮停滞在红灯前方，高新宇一手把握方向盘，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后视镜……你够了蒋寒靖！不管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犯傻。

最后一次警告你，曾经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傻小子早就长大了。

油门一踩到底，快得不允许他稍加迟疑。

【1】星期三

办公室里，高新宇刚刚送走患者，下一位便紧随其后，他摔下笔，扬声命护士“送客”。

“我挂号了。”蒋寒靖匆忙出示挂号单。

“这里是男性专科，请你马上出去。”向来温文尔雅的高新宇竟拍案而起。

“咨询不可以吗？”蒋寒靖挡住欲开口的护士。

高新宇攥紧双拳，示意护士离开后，诊疗室大门“嘭！”声撞合。

他并没与她交谈，而是转向电脑那边整理资料。

蒋寒靖用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目光凝视他的背影，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翻开泛黄的封皮，当翻到某页时突然停止，颇为安静地阅读起来。

看完内容，她将本子放回包中原本的位置，笑着说，“我想请你吃饭。”

高新宇则看了下手表，“咨询完了？完了快走。”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与你吃顿饭。”她始终柔声细气。

高新宇目视窗外，按下就诊结束铃。

很快，护士带领男患者进入治疗室，在这个看病需要脱裤子的地方，蒋寒靖唯有退到门外。

她在离开前说：我会在停车场等你。

脚步声逐渐远去，高新宇却没法再集中精神诊治病患，使劲地揉捏太阳穴，整个人沉浸在愤怒与不解之中无法释怀。

蒋寒靖，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正是他的初恋。那一年他十七岁，在那个只懂疯玩傻闹的叛逆时期，似乎所有的教育都成了屁话，他就像中了邪似的非要去做长辈触及便会愤怒的事儿。

比如抽烟、喝酒、打群架、当然也少不了像小流氓的一样对女学生围追堵截。

想到这，他自嘲一笑，正是在那不知所谓的年纪，他堵住蒋寒靖归家的去路，那一晚月色朦胧，一定是千年狐妖附着在蒋寒靖的身上，才会使他鬼迷心窍地疯狂迷恋。

“大夫，我这病还有救吗？”男患者第三次重申。

高新宇猛地抽回神智，边致歉边帮患者检查。看吧，只要蒋寒靖一出现，他的生活不出所料地乱成一锅粥。

“大夫，大家都是男人，你说还有比得这种病更可怕的事儿吗？”

“别紧张，初步断定为前列腺发炎，能治的病都不可怕。可怕是，明知这样做对健康不利依旧不能控制。”高新宇摊开双手，用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手势提醒对方。

病理似乎也适用于爱情，正如某个带刺的女人，深知会被扎得满手是血却抱着飞蛾扑火的傻劲儿勇往直前，连犯贱都成了瘾。

……

会诊结束，忙碌到凌晨的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车，此刻停泊车辆已是寥寥无几，他迟疑片刻，想到目前的时间，还是断了打车回家的念头。

车轮缓缓驶向盘旋而上的出口，他不自觉地张望，待确定出口处没人正“堵”自己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然而，就在等升降杆抬起的工夫，保安上前轻敲车窗。

“高医生，每天来等您的那位小姐留下一封信。”

高新宇接过来丢在副驾驶上，驶向马路没多久，一个急刹车停在道旁的垃圾桶旁，愤愤地攥成团扔了进去，又像抽风似的对着垃圾桶又踢又踹。

“你写的信我就必须看？！你以为你是谁啊？！别再纠缠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他的一言一行几乎与当年的蒋寒靖重叠，但是没有她狠，或者说还没机会当着她的面将一封封绞尽脑汁写好的情书丢进肮脏的垃圾桶。

可那时，还不懂疼的滋味，甚至感觉她那愤怒的小模样挺可爱。

去TM的可爱，是他可笑！

高新宇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十指用力地插入发丝……走了就不要回来，我早就当你死了，不对，是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