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问胤禛是如何安排的，当胤祥一袭水蓝色滚银边袍子出现在书斋里时，我愣愣地望着他走近，心头百感交集。岁月并非无情，无情的是他那贵为当今天子的皇帝老爹，硬是把当年风流倜傥、俊朗飘逸的翩翩美少年，折磨成了两鬓如霜、面容憔悴的佝偻中年人。

“十三爷吉祥！”我认真地行礼，掩住了满眼的泪。十三用手托住我手肘，说道：“起吧。”看着我淡淡笑道：“我该唤你嫂子了。”我也笑道：“十三爷还是唤我若曦自在一些。”

桌旁早已备下了炉子和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侍女婆子们都被支走了，只留了月儿在门口台阶下守着。

我在盆子里净过手，十三也不介意，直接就在水盆子里洗了洗，接过我手里的毛巾擦干。我请他在椅子上坐下，水刚好开，便开始泡茶。

十三在一旁默默看着，鼻中闻得茶香四溢。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便端起茶杯，在鼻端嗅了嗅喝下，闭眼含在口中，再慢慢咽下，半晌睁眼道：“竟是如此想念。”我忍着心酸，又给他添上。两人只是默默相对品茶。

茶过三巡，我凝视着他道：“看着比那天见你时气色好多了。”他惨淡一笑，说道：“总得活下去！何况这些年来云婳确实为我牺牲许多，还有府里的大大小小，我总不能再撒手不管。”

两人又默了下，他目光无限怜惜地看着我道：“听四哥说，这些年来你受了许多别人难以承受的苦楚。”

我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下，鼻子阵阵酸辣，就像受了无限委屈之后突然遇见亲人般，所有辛酸、伤心、痛苦和不甘全涌上心头，连忙暗暗咬唇忍着，低下眼睑把杯中茶水喝尽，云淡风轻地道：“都过去了。”他只是瞅着我：过不去的，怎么可能轻易过去？”

知我者如他，同病相怜如他！骗得了谁去？

我躲开他的目光，起身换茶叶，回身笑瞅着他道：“四爷可有说不准你我喝酒？”他愣了愣，哈哈笑道：“没有。”我笑着起身，到门口吩咐月儿去拿酒，回到屋里道：“这次连带着补回上一回的，不醉无归！”十三也笑道：“在养蜂夹道这些年，除了念着你的茶，更念着与你痛饮的畅快，今儿个我老十三就是冒着被四哥责骂也要陪你，不醉无归！”

酒端上来，我抢过一壶，拔开塞子仰起脖子便灌下去大半壶，眼角余光见十三一壶酒瞬间见了底，也就笑着一口气喝尽。两人把酒壶往桌上一扔，相视大笑道：“痛快！”嫌酒壶壶口太小，十三拿起酒坛子，往碗里满上，一下子两碗便下了肚。

两人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很快便有了六七分醉意。十三啪地一声把碗扣在桌上，边拍着桌沿，边哼起歌来。我凝神去听，竟是当年他被幽禁之前月下所吹的曲子，当年因为深醉剩下半段未听完，如今听着听着，眼泪瞬间汹涌而下，把碗里剩下的酒全灌进肚子里，撑头和着他的歌声任泪水长流。